上游新闻·重庆晚报慢新闻记者 何浩 李野 文／图/视频
九山微水一分田。
这是巫溪县兰英乡的真实写照，这个乡有着全重庆最袖珍乡之称，乡政府坐落在一个深山峡谷里，巴岩子河从峡谷穿过，乡场上仅有三户常住人口。虽然离巫溪县城只有30公里，但是驾车要近两个小时。
兰英村是该乡下辖的三个行政村之一，面积最大，达54.7平方千米，比渝中区面积的2倍还大。就是这样大一个村，常住人口却只有119户486人，散居在海拔300米至2700米的大山里。
▲兰英村地形地貌
耕地少、产业弱、交通闭塞，兰英村是一个典型的贫困村。从18年前该村23户村民自发在老虎嘴绝壁上抠出一条1.2公里的“天路”， 花了4年半时间可见一斑。
今年3月，走马上任的兰英村驻村第一书记雷宪斌却给村子带来了不一样的面貌。
▲兰英村地形地貌
“见面三分感情”
11月28日上午，浓雾笼罩的兰英村刚刚醒来，大山里寒意袭人。雷宪斌早早地出现在山腰村便民服务中心附近的兰英村敬老院。
敬老院住了七八位五保老人，今天雷宪斌的首要任务就是要为67岁的肖仁聪老人采集指纹，为他办理社保。
▲兰英村便民服务中心单独坐落在绝壁山脚
肖仁聪是位聋哑人，性格孤僻，在敬老院住了4年，经常一个人悄悄跑到山上去。用敬老院煮饭阿姨的话来说，他不太听招呼。所以，社保工作人员几次为肖仁聪采集指纹都无功而返。
由于交流不畅，加上老人性格孤僻，和雷宪斌一起来采集指纹的还有兰英村四社社长周祖刚以及了解扶贫情况的兰英乡挂职副乡长，周祖刚负责“翻译”。
这样一支由驻村工作队、村干部以及乡驻村干部组成的“流动便民服务工作队”是雷宪斌到兰英村后成立的，目的是不定期地上门为村民进行各种便民服务，上门办理社保就是其中之一。
周祖刚和老人比较熟，他两只手不停地对着肖仁聪打手语，最明显的是右手不停的数钱动作，嘴里还咿咿呀呀。肖仁聪这才勉强地坐在凳子上，允许雷宪斌采集指纹，不过一张脸高高扬起，很不情愿。
▲长期劳作导致指纹磨损严重，雷宪斌哈气利于录指纹
雷宪斌拿着指纹仪蹲在老人面前，可能天气太冷，加上老人常年干农活，手指指纹已模糊不清。雷宪斌轻轻拿起老人右手手指放在嘴边，哈了哈气，一股白雾升起，旁边的村民微微点了点头。雷宪斌再去采集，如此反复8次。
“见面三分感情。”雷宪斌告诉记者，“流动便民服务工作队”不仅为解决服务村民“最后一公里”问题，还能了解扶贫政策落实情况，“主动经常上门和村民见面，情感上自然更近了。”
▲大雾笼罩的兰英村
86个电话号码
指纹采集后，周祖刚再给肖仁聪比划着数钱动作，再举着大拇指然后手往口袋里揣。肖仁聪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冲着雷宪斌露出了笑脸，弯曲变形的手轻轻拉了拉雷宪斌衣角，示意请他坐，周围的人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做第一书记，雷宪斌坚信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雷宪斌说，脱贫攻坚不是坐在办公室里等出来的，而是走出来的。全村常住人口119户，其中86户是贫困户，除了目前在巫溪县以外的贫困户，雷宪斌都上门走访过。哪怕最远的燕小坪，从早上8点出发，中午12点半才到，雷宪斌也去过。
其中，部分贫困户在巫溪县城务工或者带孩子，雷宪斌也一户一户联系他们并上门了解情况，宣传扶贫政策。
没事的时候，雷宪斌喜欢翻手机里的通讯录，里面存了86户贫困户的电话，而且存的电话联系人很有特点。
“柳德福＿因学1416李世明”“方德美＿因病1418李世明”… …记者看到，雷宪斌的手机通讯录存的86户贫困户的电话号码不仅有姓名，姓名后还有一连串信息。
▲手机里的通讯录标注好贫困户的情况
“下拉线前是贫困户姓名，下拉线后是致贫原因、进入贫困户时间以及脱贫时间，最后一个名字是对口帮扶人。”雷宪斌告诉记者，这种信息存储方式不仅对贫困户的基本情况一目了然，主要能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31岁的雷宪斌原本是巫溪县人社局的一名工作人员，今年3月成为兰英村驻村第一书记的他颇有点“救火队长”的意思。
雷宪斌的前任驻村第一书记是彭祖泽，也是雷宪斌在县人社局的同事。由于彭祖泽身患重病，今年3月，在全县驻村第一书记大调整中，2018年“巫溪县首届十大优秀青年标兵”雷宪斌被选拔出来担任驻村第一书记。
此前，除了路过，雷宪斌并不了解兰英村。在任命文件下发前，他便提前半个月通过 “一通电话”“一张地图”提前摸清了村里的情况，其中这86个电话号码就是这样来的。
一张地图不离手
记者和雷宪斌见第一面，没聊上几句话，这位第一书记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地图给记者看。记者看了地图，兰英村的基本情况已有了几分了解。
这是雷宪斌的另外一个法宝，这张地图是整个兰英村的地形图，高山峡谷、沟壑纵横一目了然，地图上标准着86户贫困户的家在兰英村的位置。
▲地图上标注好86户贫困的每个精准坐标
学计算机出身的雷宪斌喜欢研究地图，来兰英村之前，他在电脑上找到兰英村的卫星地图，并打印出来。
“电话上的信息只能让我了解贫困户的基本情况，这张地图，能让我更直观地了解他们所处的环境和住所。”雷宪斌说，走访一户就标注一户，这样印象就更深刻。
那张地图还不仅仅是这点作用，雷宪斌指着地图告诉记者，和邻村西安村相比，兰英村耕地少，除了周家坪和燕小坪稍微平坦、土壤条件较好外，到处是鸡窝地、巴掌地和坡地。
兰英村村民的造血功能在哪？雷宪斌通过半年多的驻村走访，逐渐找到了思路。“传统的中药材种植不能丢，大力发展中蜂养殖，远景还要看到旅游给兰英村带来的利好和希望。”
雷宪斌告诉记者，由于兰英村耕地现状，去年村民零星种植了800多亩中药材，但是受市场因素影响，今年村民的积极性并不高。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很多村民种植中药材几十年了，雷宪斌说，不能完全抛弃这种传统优势。同时，结合兰英村的养蜂基础，今年雷宪斌组织村里成立了老虎嘴专业合作社，通过“基地+农户”的方式发展中蜂养殖。
雷宪斌说，养蜂合作社里有44户贫困户，合作社不仅为村民提供技术和蜂箱，还帮助他们建立销售蜂蜜，推广兰英品牌。
▲有时跟着地图也无法准确找到位置
“雷书记的几个第一”
但是，最让雷宪斌看到希望的还是兰英村的旅游。
周家坪是离兰英村村便民服务中心较近的一个村民聚集点，位于海拔900米的一个山头上，地势较平，这里聚居了26户村民。但是从村便民服务中心到这里要穿过老虎嘴，经过一段很险要的挂壁公路。
这段公路如今在网上很火，甚至多次在中央电视台露脸。这是18年前，居住在周家坪的23户村民一元一元凑钱，再一锤一锤从绝壁上“抠”出来的公路。
这段挂壁公路不仅险，站在公路上，兰英村秀丽的风景也一览无遗，更重要的是这种筑路精神感动了无数人，被网友称为“天路”。
“以前兰英村很少能看见一个外人，现在县城、甚至重庆主城还有其他外省的游客都慕名前来。”如今在周家坪开农家乐的村民杨光秋告诉记者，一到周末狭窄山路上都是车子，多的时候达到几百个，吃饭的游客也多。
记者采访时，一辆显示湖南车牌的越野车正开进周家坪，几位游客拿着手机迫不及待地下车拍照。
“我们兰英村有很多宝贝，重庆最高峰阴条岭、最深峡谷兰英大峡谷、公开出版的重庆第一本村志《兰英村志》，还有如今最火的‘天路’… …”28日下午，雷宪斌和10几位村民围坐在周家坪的院坝里，和大家开起了院坝会。
▲《兰英村志》
“雷书记的几个第一我们都听得干劲十足，每次院坝会，他的微信朋友圈都会看到他分享、宣传。”开会的姜德新告诉记者，雷书记一挖掘，没想到我们还有这么多“第一”。他还自编了一句 “战天斗地开天路，愚公移山变通途”，大家听得乐开了花。
记者了解到，由于贫困，此前兰英村村民心里一直有种失落感。加上邻村西安村地形较为平坦，发展中药材也更具规模，兰英村比起来也差一大截。
雷宪斌到村后，不仅梳理出了兰英村多个“第一”，还几乎每天在微信朋友圈分享兰英村的人文和美景，经常点赞评论一片，让兰英村从“养在深山人不识”逐渐开始让不少人“心向往之”。
雷宪斌告诉记者，兰英村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美景，进村的兰英大峡谷如今红叶满山，夏季瀑布溪流景色怡人。这两年村里的道路都得到了硬化，村民办起了农家乐，如今周家坪也正在建设停车场和观光步道，还准备开办民宿让游客停得下、留得下、住得下。
兰英村村民的日子正在好起来。
▲整理当日走访贫困户的情况
记者手记：
“哪怕改变一点精神面貌”也是成功了
雷宪斌年龄不大，但是做事比较稳重，31岁的他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龄，不过接到第一书记任命后不仅毫无推脱，还提前做了很多准备。
雷宪斌说，来做驻村第一书记是锻炼自己的好机会，但是记者采访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少“豪言壮语”。
“见面三分感情”“传统中药材优势不能丢”… …这些接地气有思考的语言是雷宪斌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而且通过数天跟踪采访，雷宪斌也是这样做的。雷宪斌说，才来半年，要说能彻底改变村民的经济状况，产业发展上有大转变是不切实际的。哪怕这半年，首先改变了村民的一点精神面貌，让他们更自信、更有干劲了，也是成功了。
记者最后问了雷宪斌驻村第一书记担任多久？ “不脱贫不回家”是他脱口而出最有力的一句“豪言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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