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值就能看家乡实时街景、注册就能掌握亲人定位、观看视频搜集碎片可以低价抢汽车——打开视频社交软件，这样的广告屡见不鲜。这些诱人服务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个骗局。
2月22日，上游新闻（报料邮箱：cnshangyou@163.com）记者从上海市公安局了解到，日前，上海警方成功摧毁一个专门开发手机软件，以提供虚假定位、街景服务和虚假开盲盒、低价抢购等为幌子骗取用户钱财的犯罪团伙，抓获葛某同、王某某等30余名犯罪嫌疑人，涉案手机软件50余种，涉案金额逾1亿元。
▲涉事公司在短视频平台投发的虚假诱导广告。图片来源/上海警方
充值98元看家乡啥也没看到
2021年12月初，上海市民的一则投诉引起了上海闵行警方的注意。投诉人王先生称，自己在上海创业多年，近期在浏览短视频时被一条推介某款手机软件的广告吸引。广告宣称只要下载安装，就能体验“全球高清街景”，可以随时随地、如临实地一般查看自己家乡乃至世界各地的实时高清街景，体验VR360度全景沉浸式游览。
思乡心切的王先生下载安装了该款软件。软件主界面提供了“家乡街景”“高清街景”“VR全景”等多个功能选项，并在显著位置标明了推荐套餐和价格，分别是3个月38元、1年68元和终身使用98元。王先生输入老家住所的具体地址后，页面随即跳转至套餐购买界面。王先生支付98元终身使用套餐后，页面再次跳转。然而软件并没有提供其老家住所的高清街景，甚至连县城的照片都十分模糊，与广告和软件简介中的描述完全不符。在多次尝试失败并联系客服退款无果后，王先生遂向相关部门投诉。
相关投诉数据显示，自去年11月以来，该款软件在某短视频平台上的投诉达200多起，而具备类似功能的“高清世界街景”“3D全球街景”等软件在各平台都有大量投诉记录。闵行警方注意到，该类软件存在普遍共性，都是通过短视频平台进行宣传，以“观看实时街景”“高清VR体验”等虚假功能为卖点吸引用户安装软件，必须交纳费用后才能正常使用，而当用户发现功能与广告承诺不符进行投诉时，客服则以各种理由拖延、拒绝退费。
上游新闻记者梳理网友评价发现，有网友表示除了看不清街景外，自己选择定点位置后，跳出的是另外一个省市的地图，且地图街景还是十几年前的街景地图。
▲警方公布了其中15款存在诈骗行为的手机软件。图片来源/上海警方
这只“土拨鼠”一点不简单
2021年12月28日，闵行警方在调查中发现，开发该款“全球高清街景”软件的注册公司为上海榆柳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但该公司并无实际经营业务和资金流水，软件收入资金均流入另一家名为上海土拨鼠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下称土拨鼠公司）的账户中。其余几款类似软件虽然隶属不同公司，但这些公司都与“土拨鼠公司”有关联。
上海市公安局闵行分局刑侦支队民警戴佳伟表示，经过对该公司法定代表人和股东、受益人的全面调查，发现与土拨鼠公司相关联的企业多达50余家，这些企业无一例外都没有实际经营业务，但却都有一款手机软件注册上架，且所有软件的收入最终都流入了“土拨鼠公司”。
1月21日，警方在上海市某创意园区展开抓捕行动，包括土拨鼠公司法定代表人与主要股东葛某同、王某某、葛某媛、康某某等4名主要犯罪嫌疑人在内的所有团伙成员，悉数落网。
抓捕及审讯视频显示，据该公司主要负责人供述，土拨鼠公司分为市场部、产品运营部、技术部、客服部、人事财务部等5个部门，核心成员掌控着前三个最重要的部门。
其中，葛某媛负责市场推广，其管理的市场部包括推广运营和视频制作两个部门，通过在短视频平台等网络媒体广泛宣传，获得充足的流量关注后吸引用户下载安装，并同步收集市场反馈信息。其中极具迷惑性的一种宣传方式，就是与主流视频类应用中的自媒体对接，以“用户体验”的方式软植入广告，以达到误导用户的目的。
葛某同、王某某负责产品运营，根据市场反馈信息研究设计新的软件产品框架和概念，并交付由康某某专职负责的技术部门跟进开发，实现软件产品上线。
经过初步查证，自2020年12月开始，该诈骗团伙涉案金额超过1亿元。
多名犯罪嫌疑人供述，由于公司没有提供相应服务的能力和资质，因此“高清实时街景”类软件，实际上提供的都是网络上收集来的公开的免费视频或者图片，既非高清也不是实时，有的甚至直接链接到其他地图软件。而开盲盒、低价抢等形式的购物类软件，无论用户充值多少、开几次盲盒，根本不可能抢到或者抽中广告中的“大奖”或者心仪的商品，即使抢到或者抽中，也都是一些价值远低于实际付出金额的廉价商品。
“事实上从没有人中过大奖，广告中的中大奖信息都是虚构的。所有软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诈骗钱财。”犯罪嫌疑人说。
▲警方对土拨鼠公司进行收网抓捕时，还有员工在制作虚假短视频。图片来源/上海警方
注册50多家空壳公司“打一枪换一地”
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警方发现涉案企业投入手机应用市场的软件，主要分为开盲盒、低价抢购和高清街景、定位服务4大类，共计50多款手机软件，且几乎所有软件都存在虚假服务的诈骗嫌疑。该案件也被警方认定为是一种新型的网络诈骗案。
上海市公安局闵行分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柯台华介绍，随着网络经济迅速发展，不少消费行为已经从线上购物网站向短视频平台转移，本案中犯罪嫌疑人使用的所有“引流”手法都是通过热门短视频应用平台进行，大多采取自媒体“软广告”形式，且诈骗手法隐秘，表面是合法经营的科技公司，实际上是骗取用户钱财的犯罪团伙。
该犯罪团伙注册50多家空壳公司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应对投诉。按照有关规定，手机应用软件要在软件应用市场上架，必须有正规资质企业申请的软件著作权。当一款手机应用软件受到客户投诉达到一定数量且无法处理时，应用市场管理方会对软件采取限制和管控，所以当某个投入应用市场的软件客诉量过多时，犯罪团伙便会对此软件采取下架处理。而为了能够继续非法牟利，就会重新注册一家企业并对软件进行技术改造后，换一个名字以“全新”面貌再次登录软件应用市场。因此，每一个空壳公司的注册都是为了开发投放运营新的应用软件，这也是犯罪团伙关联企业多达50多个的原因之一。
对于具体诈骗手法，柯台华表示，如该团伙推出的购物类软件“惠省钱”，这是一款宣称可以低价抢购高值产品的软件，其中有一款产品是“19.9元抢购价值千元电瓶车”。用户在充值了19.9元后，发现这只是“会员费”，如果想要兑换电瓶车，还必须通过观看视频的方式集齐50个碎片后才能兑换。而从后台数据来看，集齐碎片的成功率为零，事实上也无一人获得过电瓶车。之后，团伙还将此活动升级成“19.9元抽取iphone13手机”，同样也无人中奖。在此过程中，犯罪团伙一方面骗取了用户充值的所谓“会员费”，另一方面，由于用户观看大量广告视频，团伙还能从广告方获得流量费用。
又如，盲盒消费形式，该团伙推出“锦鲤盲盒”和“趣盲盒”两款开盲盒类软件，奖品分为化妆品类、电子产品类和品牌手机类，按照奖品价值高低设置不同的充值金额，用户充值数额不等的资金后可以获得一次或多次开盲盒的机会。然而，在实际运营中，犯罪团伙通过软件后台直接关闭了奖金池、归零了中大奖概率，因此无论用户充值多少、开几次盲盒，其结果都是不可能“爆大奖”。事实上，就目前调查情况来看，该团伙所有同类软件均无中大奖记录，而个别在软件中显示的中大奖“用户体验”信息均系犯罪团伙故意伪造。
目前，葛某同、王某某、葛某媛、康某某等30名犯罪嫌疑人因涉嫌诈骗罪，已被闵行警方依法刑事拘留，7名犯罪嫌疑人被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案件在进一步侦查中。
上游新闻记者 时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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