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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岁婆婆82年前高考路:辗转千里考了两次,求学我不畏苦
06-06 07:04:17 来源:上游新闻·重庆晚报慢新闻

王德懿大学毕业照

一天之后,就是一年一度的全国高考,莘莘学子多年寒窗苦读到了交卷时刻。或许你已经熟悉了现在的高考流程,习惯了复习、备考的话题。那么,不妨让我们把时钟倒拨82年,看一看上世纪30年代,一位重庆女学生只身千里之外参加高考的故事。

因为主人公的身体原因,本稿部分采访内容摘自她的回忆录和亲属转述。

1936年夏天,朝天门,一艘长江航运公司的民生轮在拉响的长笛中起锚,沿江东下,将穿越夔门、走出三峡,开往当时国内经济最繁荣的上海。

在这艘距今82年的轮船上,王德懿对未来充满期待。那一年她刚19岁,很多同龄人已为人妇,她却和7位同校女生一起,登上了前往上海的轮船。在那里,她要到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参加高考,并用所学来救亡风雨飘摇的祖国。

“教书多年难得一见好学生”

6月4日,太阳终于在连续阴雨的主城露了脸。下午,101岁的王德懿坐在轮椅上,被疗养中心的护工推到花园中。几年前的一次脑梗塞,让她再也无法行走,语言能力也受到影响。但见到儿子曹庞沛后,老人露出温柔的笑容,微微迎合着让他拉住自己的双手。

几天前,弹子石老街作为景点修复开街,即使她腿脚不便,儿子还是专程带着102岁的父亲曹越华和她到现场游览了一番——那里曾经是王德懿的家,她是家中的大小姐。

王德懿出生名门望族,祖辈经营着王家沱万茂正盐号,家境殷实。她的父亲在家中排行第九,膝下育有三儿女,王德懿排行老二,是家中大女儿。或是祖上便出了读书人,亦或是受到当时进步思想影响,父亲十分重视对子女的教育。

在三兄妹幼年时,父亲便特别找来当时的江津名儒吴平阶当私塾老师。“记得有一次,先生出题让我们写《捕鼠记》,幼年的我在文章中用了成语‘长驱直入’,先生给了很高的评价。”即使过了80多年,王德懿仍然记得私塾中的一些场景。她在自己的回忆录里写道,吴平阶对她的评价是“教书多年难得一见好学生”。

“母亲的成绩可说是全班第一”

10岁左右,父亲又把王德懿送进四川省立第二女子师范学校(以下简称二女师)读小学。该校1914年由四川巡按使陈廷杰创办,校址在临江门牛皮凼文庙的后山(现重庆29中所在地),设有国文、算学、历史、地理、格致(物理化学)等十几个科目,并且有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全部课程,是川东女子最高学府。

“那时伙食费8元一个月,一周吃一次肉。”在王德懿的回忆录中,二女师的学生大多来自家境殷实的大户人家,并不是学费有多贵,而是当时的社会风气不倡导女子读书。即使在二女师,毕业后教书也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但王德懿并不想仅限于此。

“母亲的成绩可说是全班第一!”曹庞沛大约在7年前,在重庆市档案馆查阅资料时,无意中找到了二女师普高4班(王德懿所在班级)的成绩单,王德懿各学期成绩名列前茅,计算总分也是全班最高。

1936年7月,19岁的王德懿从二女师普高班毕业,决定要上大学。然而,重庆当时只有一所重庆大学,且开办刚7年。那时的王德懿和很多学子一样,想走出重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和同班七八个女生商议后,她们决定去上海。

正好,同班同学彭淑贞的父亲彭瑞成是著名实业家卢作孚的同乡,也是民生公司会计处负责人。彭瑞成要带女儿去上海考大学,王德懿和其他几个同学便搭了便船,向着梦想中的上海前行。

“名副其实的土包子”

“全校女生只有我一个来自四川,名副其实的土包子。”提起上海的求学经历,土包子是王德懿在回忆录中念念不忘的话题。在二女师,学生穿盘扣绊绊布鞋,也叫提兜鞋,但在十里洋场的上海滩,这就是土得掉渣。

“布料或绸子旗袍,半高跟鞋,夹书,走一字步。”这是重庆晚报记者多年前采访她时,听她叙述过的情节。当时她还拿起一书本,给重庆晚报记者现场演绎了一段。

1936年,民生轮载着她们越夔门、过三峡,经过近一周到达上海。同行的同学各自投靠亲戚住下,王德懿住在祖业王家钱庄的一位庄客家中。

“交通为实业之母,铁路为交通之母。”十几天后,大家开始准备应考。当时上海的高校不少,但受实业救国思想影响的王德懿认为,全国最好的大学除了北京(时称北平)的清华北大,就属上海交通大学最好,因为难考,很多同学不敢轻易尝试。

但王德懿一门心思地报考了上海交大。在她的回忆中,已记不得当时究竟考了多少科目,只知道花了两天时间,考了国文、英文、物理、化学、数学等科目。王德懿说,那时上海交大似乎并没有对所有考生论分排次,只记得总分是100分,她每一门功课都达到60分及格的标准,最终考上铁道管理专业,成为当届西南地区唯一考入上海交大的女生。同行的其他二女师的同学也发挥得不错,分别考上复旦、大同、暨南、圣约翰、上海商学院等多所当时的一流高校。

“天下交大是一家”

然而好景不长,1937年8月,日本侵略者攻打上海。这之前一个月,王德懿和考上复旦的同学邱萍一起,乘坐最后一班直航轮船回到重庆。

“没有舱位,我们在船舷边搭铺住了一个星期。回到重庆后最担心的,是没书可读。”王德懿说,好好求学让国家强大,就是学生的责任。回到重庆后,她仍想继续学业,随后在马寅初执教的重庆大学商学院就读了一年。

1937年,王德懿(左一)在上海交大八角亭留影。

1938年,当时的南京名校“中央政治大学”来重庆招生。学校为官办,全部公费学习,毕业还包分配。“听说在南京时,这所学校很难考。”王德懿说,优厚的条件让她动了心,于是又参加了人生的第二次高考。这一次,她仍然顺利考上。

然而,第二次高考上榜,并没有让王德懿安定下来。不久后,王德懿在“中央政治大学”的课堂上,听到了唐山交大撤到贵州的消息,一心想实业救国的王德懿脱掉政大的校服,没有给学校打招呼就只身离开,准备去寻找唐山交大的踪影,拿她至今仍在念叨的话说,就是“天下交大是一家”。

“求学,我不畏苦”

上世纪30年代的蜀道,进出难如上青天。1938年冬天,王德懿独自踏上寻找唐山交大的道路。“巾帼有志齐须眉。”家里,父亲和哥哥并没有反对她这个在很多人看来有些荒唐的决定。她清楚地记得,临行前父亲用这句话为她壮别。之后,王德懿搭上一辆运山货到贵州的车,开始了孤身前行。

王德懿在回忆录中写道,战乱的世道不太平,贵州深山中土匪、兵痞横行。一天晚上,她在一家小店投宿,半夜,一阵窸窣拨木门栓的声音将她惊醒。她当时害怕极了,蜷缩在木板床上哆嗦,几近绝望。她知道一旦门被打开,一个孤身女孩会面临怎样的遭遇。突然,街上传来“来人呀,抢东西了”的嘶哑叫喊声,她不敢再睡,拥褥而坐,一直坐到天亮,第二天才知道前一天夜里确有强盗行劫,她幸运躲过一劫。

在路上折腾了4天后,她终于抵达贵阳,并幸运地遇上唐山交大来贵阳办事的朱自芳等几位同学,跟随她们步行18里山路终于到达学校,顺利入学。

桥梁专家茅以升签章的王德懿毕业实习通行证

1941年,王德懿以优异成绩从唐山交大毕业,时任院长茅以升送给她亲笔“业精于勤”的题词赠勉。

“事实上,上海交大也已在1940年迁到重庆。”曹庞沛说,据他查阅的资料显示,上海交大1940年便在重庆小龙坎设立了分校,称为“交大渝校”,1942年上海部分师生辗转迁徙重庆,渝校改称“国立交通大学本部”,并移址九龙坡黄桷坪。

2015年12月,王德懿与时任上海交大校长张杰在九龙坡抗战学校内迁遗址(今美院内)合影。

也就是说,王德懿只身赴贵州求学,看上去是一个大乌龙,她只需要等待一年多时间,就能在家门口回到交大校园。但提及此事,王德懿总是摆手摇头,“求学,我不畏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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