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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渡马来西亚的5名河南籍劳工仅1人未归国,其妻:通电话哭得像小孩
02-28 15:12:12 来源:上游新闻

北京时间2月28日早晨,曾在印度尼西亚苏拉威西岛镍矿园区工作的中国工人张振杰,在马来西亚吉隆坡机场搭乘航班启程回国,于当日下午1点多抵达广州。此前,他与另外4名河南籍工人一同被扣押于马来西亚北干那那移民局扣留营已有5个多月。抵达广州后,他将按照防疫政策进行隔离。

相关报道显示,2021年3月,张振杰、郭培阳等5名河南籍工人经人介绍,前往印度尼西亚苏拉威西岛工作。他们发现实际待遇远不如当初承诺,还出现护照被扣押、签证不合规、因工受伤无法得到救助等现象。考虑再三,张振杰等5人于当年6月决定辞职回国。但5人向公司缴纳5万元“回国费”后却迟迟未等到回国安排,也未获得公司提供工作机会。9月2日,5人通过微信公众号发出求助信,试图让其所在公司交还护照,未果。9月19日,5人家属收到紧急求助信息:5名工人经由“蛇头”运送已偷渡至马来西亚,但很快在马柔佛州海岸被当地军队逮捕。

5名工人于马来西亚扣留营等待回国过程中,他们的家属仍对几人能否按计划在1月和2月登上回国飞机感到担忧。受限于航空公司每次最多走2人的规定,每次航班他们只能由有关部门随机决定谁先走。经过频繁检查,因最后一次核酸检测结果出问题,郭培阳没能顺利登上1月回国的飞机,另3个工友分别于去年12月24日、今年2月4日顺利回国。2月28日,工友张振杰乘坐马航回国。

至此,郭培阳成为5名工人中唯一还被滞留在马来西亚的人。

▲在印尼打工的工人宿舍,状况堪忧。图片来源/受访者

漫漫归国路

郭培阳、张振杰等5名中国工人,远赴印尼在江苏某镍业公司下属承包公司工作,因不满雇主未在合约中兑现工期、工资等承诺而辞去工作,但雇主扣押了他们的护照导致无法回国。几人没有活干又身处异国他乡,与公司沟通多次还交了手里本就不多的钱,也迟迟拿不到护照回国。走投无路之下,几人不惜铤而走险,决定偷渡去马来西亚,期待马来西亚将他们遣返回国。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为当初的选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郭培阳是河南漯河人,他的妻子海燕(化名)对上游新闻(报料邮箱:cnshangyou@163.com)记者表示,按照航空公司的要求,郭培阳这种遣返回国人员需要在购买入境机票后,从出发前21天开始,每7天做一次核酸检测和胸部CT,临坐飞机前两天还要再在两家不同医院做两次核酸检测。这4次核酸检测都要呈阴性才允许登机。

海燕说,在马来西亚,一次核酸检测需要同时做鼻拭子和咽拭子。遗憾的是,今年1月,郭培阳在最后两次核酸检测中,一家医院结果呈阴性,但另外一家结果呈阳性,因而无法登上回国航班。

“说了我丈夫的遭遇,申请能不能再让他再做一次,有可能结果做错了。我老公说,做核酸都把他的鼻孔给捅烂了。但对方说,按照流程,不能再做。”海燕满是心疼地说。由于这一次核酸检测结果未通过,要等3个月丈夫才能拥有再次购票乘机回国的资格。

此外,与国内几十元人民币的核酸检测费用相比,马来西亚核酸检测费用也让他们很难承受。海燕说,丈夫郭培阳告诉她,在马来西亚,每次核酸检测费用多的折合人民币1000多元,少的也有700多元。“我老公做了太多次了,我现在都记不清到底打了多少次钱,他做了多少次的核酸。”

生活的重压

由于马航对回国核酸检测要求次数更少,海燕想给丈夫订马航的机票,但也困难重重。“我们想申请马航,但现在最新消息说,等4月16日以后才能再坐飞机回国。但4月16日以后,整个4月份马航就没有回国机票了。”她尝试过其他航空公司,由于郭培阳手机在偷渡马来西亚时弄丢了,没有绿码让他很难行得通。

机票钱、生活费、核酸检测费……原本指望丈夫去印尼赚钱支撑家里,却因这次变故,导致家庭经济压力陡增。海燕说,郭培阳在移民局近半年时间都没有收入。屋漏偏逢连夜雨,郭培阳出事后不久,他母亲意外摔断了腿,住院又是一大笔钱。海燕只能到处借钱,郭培阳父亲家种的农产品过年时就卖了,卖的钱留给他作为生活费。

迫于生计,郭培阳六十多岁的父亲扛起了生活的重担,去郑州打工。有人装修时,他负责把一袋袋沙子和水泥背到房主家。她怕丈夫有压力不敢告诉他,但丈夫也能猜到汇给他的钱都是怎么来的。“我婆婆又摔断腿又住院什么的,我都没有告诉他,怕他在里面崩溃了。打电话时,他有时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就像小孩子一样哭。说我长这么大了,还要让老的去奔波。”

随着当初一起出走的其他四个工人都回了国,海燕更加担心郭培阳的身体和心理健康。由于水土不服,郭培阳身上起了脓疮,虽然移民局给了药膏,但是很久都没有好。

郭培阳告诉老婆,在当地移民局扣押地,100多号人都在一个大水缸里洗澡。他们睡觉都是在地上睡的,不敢到木板床上面睡。因为木板上面到处都是虫,里面好多人都得了皮肤病,有的皮肤都已经烂了。和他一起在移民局扣押地的,有一个人由于疫情原因,在里面待了三年还没有回去。

“有时候老公给我打电话,我也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什么。我只能安慰他,有时候安慰他,就像在安慰自己。”海燕说。

▲因疫情肆虐,印尼劳工在隔离地点。图片来源/受访者

活跃的偷渡客

根据马来西亚移民法,5名非法入境的中国工人,面临“被罚款不超过1万马币,或监禁不超过五年,或两者兼施,甚至可以被鞭打不超过六次”的处罚,但考虑到5人遭遇,马来西亚警方决定,5人非法入境案以不起诉告终。

选择非法入境的不止他们。据马来西亚媒体报道,随着马来西亚去年一度允许经济领域尤其是种植业和建筑业复工复业,“人蛇”集团也开始活跃,当地海事执法部门曾一度估计,至去年底,至少有数以千计的印尼人,排队等着通过水路非法入境马来西亚。

雪州海事执法机构主任罗斯里向《马来西亚前锋报》指出,在政府宣布放宽防疫措施和开放经济领域后,发现非法入境者比去年提高了超过50%。情报也显示,人蛇集团已改变策略,改用小船企图掩人耳目,利用“小组”方式安排非法入境者登陆,每趟只载20至30名外来者,过程大概需时6至8小时。“若根据每周估计100至150人企图入境雪州,我们预计至今年底,会有3000名印尼人料从苏门答腊等待机会从雪州水域非法入境马来西亚。”

“淘金天堂”并不美好

大K岛,是印度尼西亚苏拉威西岛的俗称,因地形似字母“K”而得名。再往东,更偏远的马鲁古群岛,则被称作小K岛。大小K岛是一个“淘金天堂”。大一点的工地上,工人上万,小的也有三四百。资料显示,印尼素有镍矿资源,几乎都集中在这两座群岛,因此也吸引了不少企业和工人前往。

此次偷渡至马来西亚的河南人魏朋杰,是个年轻的90后,他和郭培阳一样在迪拜打过工,觉得自己经验丰富,没有听从妻子张娅杰的劝告。去年3月底,他跟着安阳工友一起踏上了前往印尼的路。

早前,印尼国内也曾多次出现中国工人不幸事件,包括失去双腿的、上吊自杀的、跳河的……

根据印尼人力部统计,2020年在印尼的中国工人有35781名。但这一数据仅是根据外籍工人利用计划(PRTKA)引进的“合法劳工”,甚至印尼劳工部、人力部、移民局、司法等不同部门提供的中国工人数据都时有出入、无法统一。其中一部分工人面对的是恶劣的工作条件,暴晒、伙食不好、欠薪、人身自由受限,都是他们面对的困境。许多工人受中介或外包公司推荐,前往印尼中资企业工作,却陷入高度相似的系统性困境。

出事后,当初负责招聘的劳务公司和雇工的江苏某镍业公司下属承包公司,再也没有再联系过郭培阳的妻子,甚至不承认这5名河南籍工人与他们有劳动关系。

海燕说,后续是否会追究雇工公司的法律责任,她觉得是未知数。“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老公能尽快回家,家里小孩已经两年没见过爸爸了。”海燕说。

上游新闻记者 宋雨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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