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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新闻·调查 | 揭秘偶像养成“卖身契”:蔡徐坤遇到的坑,还有很多人往里跳
11-28 15:50:09 来源:上游新闻·重庆晚报

上游新闻·重庆晚报慢新闻记者 廖平 受访者供图

经过持续近两年身心俱疲的官司,爆红的流量明星蔡徐坤今年终于和原经纪公司上海依海解除了合约,避开了3.2亿元的天价解约金。如果可以重来,恐怕就算刀架脖子上,他也不愿签下那纸合约。

因为坑太大。

近日,重庆少年钟一一(为保护未成年人,均使用化名)的父母向上游新闻·重庆晚报记者投诉,称其在与上海原际画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签下经纪合约后,遇到种种心碎遭遇。

记者调查发现,这样的大坑在少年偶像养成过程中处处可见,众多默默无名的未成年人被经纪公司霸王合同牢牢套死,进退两难。一方毫无经验,幻想一夜成名;一方手握资源,予取予求。最后杀出重围的只是极少数,绝大多数未成年人成为经纪公司攫取最大利益下的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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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少年钟一一梦想成为一名歌手

一边倒的艺人合同

说起少年偶像养成,最出名的当属TFboys,三小只的现象级表现撩拨了无数少年和家长的成功欲望,包括钟一一和他的父母。

上海原际画找到钟一一的时候是2017年6月,15岁的他刚刚在重庆辅仁中学参加完中考。早前,钟一一参加过某偶像养成公司面试的经历,这让上海原际画注意到他。钟一一的妈妈李继妹告诉记者:“他们描绘得很好,说会给孩子提供优质的教学资源,要给孩子请私人文化课老师,还说有投资人跟上戏熟,可以运作孩子们高中毕业后进入上海戏剧学院。”

记者从上海原际画的招生广告中看到,除了宣传提供“重点中学借读”、“提供免费住宿”外,还有“每月获得逐年晋升的基本补助薪资”、“参与原创动画配音,主题曲、片尾曲及插曲演唱”、“推荐综艺、电视剧、电影资源出演等不次于出道团体的大量演艺事业锻炼机会”,甚至“一期生享受员工股权激励计划”等等。

不得不说很诱人。

15岁的孩子对未来充满了梦想,对面临的风险却一无所知。签订合同时,李继妹也对合同中一些她认为的不合理条款提出了质疑,但上海原际画方面告诉李继妹,这是公司的格式合同,要么签约,要么放弃,没有修改余地。

“我们当时想得太简单了,也急于给孩子找到一个成功的途径,有些太冒进了。”一家三口虽然有些许无奈,但抱着对未来的美好期许,还是签下了合同。

记者在这份“艺人合同”中看到,合同中对甲方(上海原际画)的权利约定得细致而全面,连乙方“谈恋爱、抽烟、喝酒”造成的后果如何处置都有约定,钟一一的权利归结起来只有“有权拒绝甲方安排的违反法律规定的培训和活动”。 “这明显是个不公平合同,合同中基本上对原际画公司毫无约束。”钟一一的代理律师、重庆合纵律师事务所律师傅镭说。

最让人惊诧的是一条“不竞争义务”,约定双方无论任何情况下提前解约(包括双方友好协商同意的解约),解约后,乙方在原合同约定的有效期届满之前,不得从事任何公开演艺活动、不能成立工作室、不能签新的经纪公司。否则除了赔偿之外,还要向甲方支付全部演出收入等额的补偿金。

上海原际画一口气和钟一一签了11年的长约,也就是钟一一在26岁之前不能解约。哪怕双方都同意解约,钟一一解约后依然不能从事演艺活动,甚至演出的收入都要以补偿金形式上交给原际画公司。

北京一位长期代理娱乐圈经纪合同的律师在审读这份合同后告诉上游新闻记者,经纪公司在合约中倾向于保护自己的利益很常见,但这份合同已经超出正常演艺合同范围,简直是要置乙方的演艺生涯于死地,违反了基本的契约精神。他打了个形象的比喻,就像两夫妻离婚,妻子离婚后若干年内不准再嫁,收入还要交给前夫。

签订这种合同的不止钟一一,同期进入上海原际画公司的重庆男孩贺皓然也有同样遭遇,现在同样无法解约。贺皓然的妈妈告诉记者:“现在后悔惨了,当时我们太急了,太相信这家公司。”

2018年9月,两人向上海奉贤区法院提起诉讼。

记者就此电话采访了身在北京的原际画公司相关负责人彭诗童,她当时负责与钟一一的合同事宜。就此问题她不愿多说,认为艺人和经纪公司双方是站在不同的立场,处于对立面,说法就不一样。“已经在走法律程序,就等法律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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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同中的限制艺人条款

14岁练习生被领导带去喝酒

签订合约后,钟一一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从重庆赶赴上海,加入到原际画公司的艺人培训中。

原际画的老板是黄锐,很多TFboys的粉丝都认识他,有些媒体称他为“一手推红TFboys的总策划者”。但这遭到TFboys经纪公司时代峰峻公开发文否认,称“黄锐在时代峰峻非公司管理层,无决策权,所谓黄锐为TF家族总策划,由他一手推红TFboys等表述都是不准确的”。

黄锐从老东家时代峰峻离职后,挖走原公司的练习生黄宇航、黄其淋、严浩翔成立了上海原际画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从公开报道来看,黄锐是想复制TFboys的培训模式,走时代峰峻的路子。但显然在如今众多网络选秀节目的围堵下,这条路并不好走。

从2017年6月到2018年6月,钟一一在上海原际画进行了一年的培训。他回顾这一年的经历,觉得“像做了一场滑稽的梦”。

首先是家长们极为看重的学习出现严重问题。钟一一和贺皓然告诉记者,他们在原际画公司的基本作息为:白天去奉贤中学读书,放学后参加公司的培训及表演、录制。原际画公司主推的组合易安音乐社也在公开接受采访时说到了平时的日常安排:“几乎没有玩和休息的时间,每周一到周五白天上课,下午下课后就开始进行训练,周六周日全天训练,从不间断。我们培训在上海,在上海的学校借读,一年回来两次参加考试。”

这样的生活问题重重。钟一一叙述说,下课后的训练和录制时间很长,时常忙到深夜,严重影响睡眠,第二天上课瞌睡不断,也学不进去。培训一学期后,钟一一回重庆来参加考试,750的总分,他考了150多分。对于以考上海戏剧学院为目标的他来说,这个成绩像个笑话。

记者在一张练习生家长们组建的微信群截图中看到,因为孩子们普遍成绩下降,家长们都很焦急,希望公司组织补课。但有家长指出,这样的补课意义不大,上海的教材跟其他地方不一样,而且公司经常因为训练和录制让孩子们翘课。这一点被原际画公司提供给法庭的部分伙食费明细所证实——2017年底的21天中,公司支付给学校的伙食费是100块钱,根据公司每月支付学校300元/每人的餐标计算,21天吃了100块钱,可以推断孩子有很大部分时间不在学校。

至于训练中的辛苦、受伤,那都是小事,但有些事家长们无法忍受。一位家长提供的微信截图可以看到,在一次酒吧演出结束后,公司领导竟然叫上当时只有十四五岁的练习生一起去喝酒,在孩子们尚未成年的情况下,在合同本身也约定禁止喝酒的情况下,公司领导的做法明显欠妥。这一点也在钟一一父母向法院提交的起诉书中有明确提到。

李继妹至今还记得2017年11月份的一天,儿子打电话回来哭诉,她告诉记者,连续三个月儿子被培训老师辱骂,“滚出去”“去你妈的”“蠢猪”,当着其他同学的面让他从房间里滚出去。李继妹为此专门飞到上海,跟公司沟通,跟老师沟通,她从侧面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儿子在粉丝中初步有了一些人气,公司怕他分流了主推的易安六子的人气,刻意对他进行打压。钟一一告诉记者:“那段时间,我真的不想唱歌了,做什么都心灰意冷。”

此外,原际画招生时承诺的公开演唱、演出机会,却并不令人满意。除了参加一些关注度不高的公司内部自制节目的演出,钟一一和贺皓然唯一的一次有分量的出演,是参与《这就是街舞》的录制。李继妹说,由于上海原际画公司和其他公司的纠纷,导致两人的跳舞镜头被全部剪掉,在观众席上的画面也被打码。在少年偶像养成那种残酷的竞争氛围中,这样的遭遇不啻于当头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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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一一说,训练经常练得累瘫,严重影响学习

律师:未成年人签订演艺合同天然处于劣势

2018年6月,在又一次考试只考了一百多分后,钟一一和贺皓然逃离了上海,回到重庆,进入璧山中学进行学习。

在上海训练一年,除了做了一场成名美梦,收获一份无穷后患的合同之外,两个孩子一无所获。

李继妹开始咨询律师,准备跟上海原际画解除合约。

在2018年9月提交给上海奉贤区人民法院的诉状中,李继妹陈述了孩子一毛钱的演出收益都没拿到、教育管理松散、孩子被要求喝酒、演出节目被面部打码等解约理由。2019年10月,上海奉贤区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认定解约理由不充分,要求钟一一和贺皓然继续履约。两人都表示,将继续上诉。

提到上诉的原因,代理钟一一解约官司的重庆合纵律师事务所律师傅镭告诉记者:“我们之前研究了很多类似案例,上海当地法院作出的判决,大都是倾向于解除合同。包括原际画之前挖时代峰峻有合约在身的练习生,最终都以解约结束。因为演艺合同具有强烈的人身依附性,你总不能绑着一个已经不想待在你公司的艺人去继续帮你演出吧?无非就是解约后,根据实际情况协商解约金的问题。”

李继妹曾尝试过跟上海原际画协商解约,对方提出要求赔偿150万解约金。这个数字对于丈夫是单位司机、自己待业在家的李继妹来说无法承受,“他们这一年在我儿子身上花了有15万么?150万是怎么计算出来的?”

更要命的是,国家教育部于2019年5月下发了《关于严格规范大中小学招生秩序的紧急通知》,要求各学校加强高中学生学籍管理,严禁“人籍分离”,不得招收借读生,不得为不在本校就读的学生空挂学籍。也就是说,上海原际画公司之前为钟一一这些外地练习生采取的到上海奉贤中学借读、在原籍学校保留学籍的做法违反了教育部规定,继续履行合同的后果就是这些未成年孩子无书可读。

前述北京长期代理娱乐圈案件的律师告诉上游新闻记者,“根据教育部5月份的最新文件精神,国家政策法规的变化导致原告已经无法履约,原告在上海履约必然会导致在重庆的高中学籍被注销,同时被告原际画公司也无法解决原告在上海的学籍问题,如果强行履约,将导致孩子辍学。二审法院应该考虑这一重要因素。”

该律师进一步说明自己观点,“未成年人附带培训的演艺经纪合约有别于成年人的演艺经纪合约,不宜采取一刀切的办法。由于在认知和资源占有上的缺失,未成年人签订演艺合同时处于天然劣势,往往出现合同期超长,明显有失公平的条款出现。以一纸合约来强制要求履约,等于会葬送孩子一生。这代价是否过大?同时在本案中,原告并不是成名艺人,也并未能创造什么收益,解约明显不是因为利益分配问题导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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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一一和贺皓然签约的时候均未成年

人气女团成员月收入仅600元

精美的妆容、炫酷的台风、粉丝的追捧……少年偶像们由于在外貌上、才艺上都是一时之选,不管人气如何,绝对都是一水的帅哥美女,刻意的包装让他们超脱于常人,看上去无比光鲜。

然而事实是怎样的?

从上游新闻记者拿到的钟一一的合同来看,原际画公司支付给钟一一监护人的报酬,第一年每个月只有一千元(税前),此后每年涨500元,至最高5000元止。而这些报酬,全部要计算到公司的经营成本中,从钟一一的演出收益中扣除。

上游新闻记者采访了一位在国内人气处于前五的女团成员斯琪(化名),这位2016年就出道的少女偶像经过三年打拼,现在已有一定人气。她告诉上游新闻记者,现在自己一个月收入也就每月3000块以下,上个月甚至只有600多块,“我现在还在念书,飞到上海录节目,这点钱连来回机票都不够。”她分析说,“前两年市场行情好的时候,有时候每个月还能拿一万多,今年普遍不景气,整个公司的通告少了很多,大部分人收入都在一两千块钱。”说到收入问题,她认为行业景气度是一方面,但公司太苛刻才是主要原因,“公司其实通过融资拿到很多钱,但大都被老板吞掉了。”斯琪的公司有自己的直播APP,艺人们在上面直播,粉丝要打赏送礼物,最终艺人只能拿到10%左右,剩下的都被公司拿走。

斯琪所在的公司是一家规模较大的文化传媒集团,跟钟一一类似,她们的合同一样很奇葩,签约期8年,但有个自动续约到30岁的条款,“除非公司倒闭了,否则他们一定会跟你续约,因为公司续约成本很低,而艺人要解约成本很高。”斯琪的合同中解约金是500万元,“公司的艺人解约金都很高,但实际上可以谈判,一般都在三、四十万元。”

斯琪透露说,霸王条款在偶像养成类公司普遍存在,“我们的合同里也有解约后几年内不准你公开演出,不准你签其他公司的条款。但我们好一点的是,解约后只要不用原来的名字,换个新的名字,公司不会管你。”不仅条款霸王,做法也霸道,斯琪手里并没有合同,自己那份合同被公司找借口收走了,“他们收走合同,估计就想以后打官司掌握主动权。公司有专门的法务部门负责打官司,号称从来没输过。”

除了对公司的做法不满,斯琪还要面对来自周围的压力,“到处是坑,太难了!”她所在公司的艺人全是女孩子,“女孩子小心思本来就多,如果新人发展得很好,早进来的艺人们就会不满,对你有敌意。”斯琪给记者发来一张照片,“这是我在自己鞋子里发现的别针,当时针头是朝上的。”

对于接下来的路,斯琪很犹豫,每个月的收入养不活自己,前途也很迷茫,“现在支撑自己的,只有最初的理想了。”

不独斯琪是这种情况,实际上整个少年偶像养成圈子情况都差不多。另一名少女贝贝之前也在一家偶像养成类公司。“收入不高,每个月两三千块钱,多的时候有五六千。但最让我受不了的是,经常被老板拉去陪投资人吃饭、喝酒,完了还要去KTV陪唱歌。”

“唱完歌之后会不会有其他的安排?”

“这个就不知道了,我没遇到过。”贝贝无法接受这样的生活,加之对公司分配制度不满,离开了这家公司,目前转型做动漫配音,从台前转到了幕后。她透露说,很多养成类公司其实手里没什么资源,并不能为练习生提供有价值的平台,就是通过收培训费、通过签霸王合同,然后跟艺人打解约官司来赚钱。幸运的是,贝贝离开公司后不久,公司就倒闭了,解约金也就不了了之。

另一名来自上海托璞司公司的练习生则把他的合同传给了记者,同样签约年限很长(为出道之后8年),若乙方(艺人)根本性违约,支付给甲方(公司)的赔偿金为乙方上一年度总收入的两倍。而甲方根本性违约,支付给乙方的赔偿金则变成了违约前乙方年度收入的平均数。这两者之间的差距,远远不止两倍。该名练习生目前也在为解约犯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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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琪在自己鞋子中发现的一枚立着的别针

粉丝决定艺人前途,谁在操纵粉丝?

当前,从事少年偶像养成的公司多如牛毛,由于缺少管理和规范,从事偶像养成的公司良莠不齐,造成了很多颇具争议的话题。

很多公司专挑未成年人下手,诸如收益零分成、天价解约费、解约N年内不能做艺人、无条件签公司给出的结算单等霸王条款比比皆是。强如蔡徐坤及多位流量明星都遭遇合约问题,签合同时都是未成年人,对未来的发展根本预想不到,经纪公司用长约牢牢套住他们,用不平等条款压榨他们,甚至闹出SWIN成员朴容主为求解约下跪并疑似得了抑郁症的风波。

重庆一家歌手经纪公司的经纪人点点在看了钟一一的合同后,列出了11条明显不合理的条款,她觉得这个合约很可笑,“11年的长约,这公司能存在11年吗?我们公司一般签歌手都是签5年,之前公司也签了一个未成年人,但在她满18岁成年之后,我们给了她重新选择的权利。而且一般我们不会限制艺人,你跟公司签合同的同时,你也可以去做其他的,开淘宝店、做潮牌都可以。”对于目前国内比比皆是的少年偶像养成模式,点点评价道,这种模式抄袭的日本杰尼斯公司,人家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做,到现在已经很老旧了,杰尼斯公司现在多个组合解散,本身也面临诸多问题,这个模式面临垮掉。“这种模式其实不适合当前的中国市场,真正有才艺的孩子,很可能会被埋没掉,青春耗在里面,给他们做了一个白日梦。”“那你觉得会再有TFboys的奇迹吗?”记者问。“不可能!绝对不可能!TFboys是碰上了时代的机遇,当时没有这样的少年组合出现,他们当时主打的男性和男性之间的情愫很少见。现在大量在模仿他们,受众也会疲惫,而且以现在多变快速的注意力经济,想再出现一个Tfboys已经不可能了。”

在记者的调查中发现,偶像养成基于一个最大的基础——粉丝话语权,也就是说,艺人能否出道,全靠粉丝投票,粉丝人气成为最重要的考量数据。上游新闻记者尝试了解多个饭圈(即某位艺人的粉丝群体)、豆瓣等粉丝集中地,发现里面存在诸多乱象,比如为爱豆刷票、刷礼物、买专辑、握手会,需要的数额不菲的钱款都是粉丝们自发筹集,甚至出现为了帮爱豆刷数据去违法犯罪等现象。至于网络骂战、网络示威那是家常便饭。

整个偶像养成产业,从进入培训的练习生到围观的粉丝群,聚集了天量的大中学生乃至未成年人,如不及时加以规范整治,对社会的风气和价值观将产生巨大不良影响。

而家长们对孩子成长道路的狭隘视角、追求成名急功近利的心态,都会极大影响孩子的健康成长,并掉入上述种种陷阱当中,最终陷入左右为难的困境。

(涉及未成年人保护,文中未成年人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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