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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未定!确诊病例同机乘客讲述12小时回国路
03-19 21:15:15 来源:北京日报客户端

本文由王先生口述,北京日报客户端记者采访整理

回到北京后,我在朝阳区自己家附近的一间酒店里隔离。虽然回国已经5天了,但直到这两天时差才体现出来。前面几天一直又累又困,睡一会儿醒一会儿。12个小时的飞行、转机,一路上紧张、压抑的氛围,一幕幕直抵人心的真实画面,都让我的心情难以平静下来。这种感觉,大概就叫惊魂未定。

多数欧洲华人华侨选择留守

我今年40岁,在北京一家德企工作。1月25日大年初一,我搭机去了柏林休假,顺便处理一些工作的事情。

原计划的回国时间是4月2日。3月初的时候,国际航班开始大面积取消,我的签证也面临即将到期的问题,因为害怕没法回国,我决定把计划提前。

王先生在德国

在柏林,我住在亲戚家里。和国内大家了解到的一样,普通的欧洲人对疫情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他们把新冠肺炎看成一种流感,认为自己身体强壮,感染了也会康复。他们不爱戴口罩,政府也不要求老百姓戴,街上就没有人戴,虽然超市的口罩和消毒水都卖光了。他们还觉得中国人的反应比较过度,一开始甚至觉得挺可笑。所以华人不太敢出门,因为戴口罩就可能会遭白眼,甚至被攻击。

柏林的餐厅里没人戴口罩,仿佛一切如常。

华人华侨一直在微信群里讨论国内和欧洲的疫情。起初大家还会聚餐,但日本、韩国、意大利餐厅是不去的。随着疫情恶化,外出聚餐渐渐也没有了,聚会就在朋友家里小聚。

王先生(后排左一)在德国和朋友在一起。

我在德国的亲戚都是德国籍,上有老下有小。虽然已经入籍,但也考虑过回中国。不过最终还是决定留下。

据我的观察,大概少部分欧洲华人决定回国,包括留学生、工作的、长期居住的,还有一些入籍很多年的。大部分人还是选择留守。目前来看,德国在西欧国家中防控和治疗情况相对得力,所以决定留守的华人大体出于两个原因,一是怕路上被感染,二是相信德国的医疗水平。

华人华侨为什么想到要回国?其实感染倒不是最可怕的,因为这个病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轻症,都能康复。最主要是怕“乱”。欧洲即使一些高度发达的国家,集会、游行、暴动甚至抢劫也时有发生,一旦出现动荡,华人容易受到波及。如果按照德国总理默克尔60%到70%的德国人将会感染的说法,给华人带来的暗示还是非常强烈的。另外就是怕家人担心,因为国内的家人不知道你在经历什么。

王先生在德国时和国内医生朋友交流,对方劝他和朋友尽快回国。

我回国的机票改签了两次,第一次改成16日从阿姆斯特丹飞回国内。到了13日,听说南航已经停了,我就又改成14日从慕尼黑走。先从柏林飞慕尼黑,再转机回北京。两张机票一共人民币19000元,大概就是全价票,而且是最后两张,很幸运被我抢到了。

飞机上,有个人一直咳嗽

德国时间14日一早,紧张的回国之旅开始了。早上9点,我从柏林飞慕尼黑,因为是德国国内航班,机上没有一个人戴口罩。

王先生乘坐的德国国内航班,乘务人员没戴口罩。

到了慕尼黑我就办登机牌,走到国航的登机口发现所有人都戴口罩和护目镜了,还有好几个乘客甚至穿上了专业的防护服。这趟航班95%以上都是中国人了。

慕尼黑机场登机前,国航工作人员为旅客测温。

疫情虽然严重,但在欧洲人多的地方,看到他们正常工作、交往,就还不会感觉很紧张。可是一到回国航班的登机口,看到彼此都是“五星级”的防护,一下就特别地紧张。

登机前要填健康承诺书,对承诺内容负法律责任。乘客里有个德国人,没戴口罩,看到我们这样,他可能也紧张,就一直在咳嗽,吓得大家都退得远远的。我就离他有三四米远。这种情况觉得感染的几率太大了。

这时候要测体温。可能是太紧张了,我一测就测了个36.8℃。要知道体温如果超过37℃,想上飞机就很困难了。总算进了登机口,通道里一阵凉风吹过来,进机舱前再测,体温就变成36.2℃,比较正常了。

平时非常简单的一个候机的过程,这时候变得让人十分惊恐。那个场面,让我想起了看过的很多灾难片,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好在国航工作人员的服务特别贴心,在登机柜台就一遍一遍地给大家讲不要紧张,多喝水,怎么填表格。听他们说着普通话,那一刻感觉真是好温暖啊。

王先生所坐国航航班内景。

飞机上,空乘的防护也很到位,戴着口罩、护目镜。飞机餐和之前不一样了,三顿改成了两顿,而且一次发完,并提醒旅客不要集中用餐。还有很多细节都因为疫情有了改变,做得非常细致。

国航回国航班上一次性提供的餐饮。

一路上大家还是很紧张,能看到很多人不吃也不喝,因为怕把口罩摘下来有风险。8个小时的航程,我换了3次口罩,只喝了两瓶水,吃了四个小的肉肠。在那种氛围下,人是不渴也不饿的,我还吃,是因为我知道必须要吃一些,实际上我一点都不饿。我在德国买了一盒60个的橡皮手套,上厕所的时候会戴上。

航班上,王先生戴上了口罩、护目镜和橡皮手套。

航班上我只跟邻座的一个小伙子聊天。他在意大利北部的一个小城市读研,学声乐。听他说是从意大利来的,也吓了一跳。

登机前那个德国人在飞机上也一直咳嗽,大家很害怕,都向空乘反映。后来空姐跟机长再三确认,才跟大家说那个人不是发烧,是哮喘。

飞机上的几个德国人多数也戴了口罩,但从他们穿着短袖就能看出来心态跟我们还是不一样。不过当他们在机舱里站起来前后张望的时候,看到都是五花八门的防护装备,跟“世界末日”一样,他们的眼神也挺迷茫的,也是有些无神的。

老人来接女儿外孙,但不敢靠近

北京时间15日凌晨4点50分,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终于回家了。

入境旅客在首都机场排队等候出关。

降落后,空姐马上广播提醒大家,由于需要配合防疫部门,旅客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下飞机。飞机上有个女士带一个七八岁小男孩,小孩体温一直很高。她妈妈说孩子是上飞机以后体温才高的,空乘告诉她别紧张,多喝水,耐心地安抚她。

像这对母子这样出现发烧、咳嗽症状的同机还有,他们是第一批被点名下飞机的。好像我们着陆之前,首都机场地面都把旅客信息掌握清楚了,知道都是从哪个国家来的。

第二批被叫下飞机的是从意大利来的。前两批走了以后,飞机上就剩下一半的人了,作为第三批统一下机。

下去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从落地到下机,我等了两个小时,中间还睡了一会儿。整趟航班感觉跟平时到国外出差很不一样。因为焦虑,时间好像过得也比较快。总之感觉很奇怪。

首都机场航站楼戒备森严。

进了航站楼还要过三道关。第一道关是防疫部门的,大家排队填一个表,量体温;第二道关是公安部门的,再填一个表,写下回国后的去向和确切的联系电话。民警会当场拨打这个号码进行核实;第三道关就是出海关了,首都机场国际航班平时是坐小火车,现在临时有一个旅客集中点。全程工作人员都是全副武装的,能看出来大家还是提心吊胆,但比飞机上要踏实一些了。

首都机场下飞机第二道关,登记去向及联系方式,民警现场核实电话号码。

拿到行李,就有很明确的路牌指引你去坐大巴车。因为回国前就做好攻略,都知道是去新国展集散点的。从国外回来,每个人都有两三件行李,而且基本都是一个人,这段路上大家就互相帮助,没有像平时赶车一样抢座位,而是秩序井然。虽然焦虑,但心态都挺好的。

入境旅客准备乘大巴从首都机场前往新国展。

上了大巴还得继续等,等了很久开车了,前面有警车开道。到了新国展,人挺多的,分成几个区域。有到外省的,北京市内不同的区不同的街道也有划分。工作人员把我引导到朝阳区的地方,其实按3月15日当天的规定,我还可以选择回家隔离,但考虑到家里有老人有孩子,我决定去酒店隔离。酒店有三种价位,我选了最便宜的,二百多块钱,就是普通的快捷酒店。我想着有床能休息,能洗澡就行了。

工作人员在新国展严阵以待。

我和其他3个人被一辆小巴车接着去酒店,其中有一个带小孩的女士,孩子几个月大,还有一个70岁的老大姐。女士是从美国回来的。因为航班已经很少了,从美国到欧洲再回国,很明显她费了很大的劲儿,选了很多航线,绕了一个弯儿才回来。她一个人拿着三件行李,孩子因为太小没法戴口罩,她就一直使劲儿护着孩子,我们都帮她拿行李。

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在新国展登记处。

下了车,父母来看她,见到父母那一刻,她眼泪就流出来了。可以想象这一路有多辛苦。但两个老人不敢离女儿、外孙女太近,一直隔着两三米远。她母亲对着孩子说看姥姥,看姥姥,她知道孩子太小听不懂,但还是说看姥姥,说着说着就哭了。那个场面,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非常感人。

70岁老大姐是一个人从马德里回来的,女儿继续在那边工作。她和我选了相同价位的隔离酒店。进了酒店房间,发现拖鞋、毛巾、纸巾都足够多,门上有封条。酒店不提供餐食,每天自己叫外卖,放在前台,由酒店工作人员送上来。每天自己量两遍体温,告诉工作人员。

隔离酒店门上的封条。

这条回国之路,一路下来真是受到了一些惊吓。隔离这几天,心绪慢慢恢复了平静。因为回国了,心里就踏实了。没事的话14天过了就可以回家了。万一确诊了,就接受治疗,但是也安心。

终于返回北京,王先生在微信群和家人交流。

我跟老大姐在微信上每天交流情况。看新闻,我们那趟航班上确诊的,有1例已经公布了。

王先生在新闻中看到同机人员的确诊信息。

(图片均由采访对象王先生提供)

原标题:12个小时回国之路,他从紧张、压抑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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