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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游•夜雨丨观音岩上李花白 - 邹安超
03-25 14:00:00 来源:上游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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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岩上李花白

邹安超

阳春三月,投入大自然的怀抱,是兴奋,抑或淡然?

无论天气阴沉或是阳光甚好,出游的情绪丝毫不受影响,大足龙岗山的观音岩,这个前世或许为观世音菩萨禅修的地方,近年来再次撞入人们的视野,那种跃跃欲试和期盼,肯定是迫切。尤其是看李花的次弟开放。

一棵树

沿一条碎石铺成的乡村公路前行,路面不宽,也不好走,我们的车稍不留意就被一些坑坑洼洼绊住。一路颠簸,一路打着退堂鼓,好不容易在晃晃悠悠中来到一处峡谷。

视野范围内的土地,被杂乱的毛草遮着。两边,则是山丘裹挟的坡地,那些裸露出来的土质,是紫红色的土地本色。在大大小小的地块中,时不时从毛草丛中露出几棵李子树,给人荒郊野外却又具几分生气的自然原生态感觉。这感觉一上来,人一下像被灌注了兴奋剂,精气神十足。

简易停车场就出现在这里,前面,只有一条羊肠似的石板小路,要想继续向山里去,弃车,步行,是必然的选择。

刚下车,我被左前方一个饼状的山丘吸引,虽说海拔不高,看着也不过高出停车场几十米,却有屹立之感。也许是山野的灵秀与自然之魅惑,这样的小山丘也有了大山之子的雄伟和巍然。心中正在疑惑,却发现,原来并不高的山丘,那种伟岸竟然来源于一棵树。也不知这树是什么树种,更不用管是否佛家所说的菩提树,或者自己思想之中冥冥期盼的神树,就那玉树临风的招摇,就把我的思想深深触动。

山丘的泥土并不肥沃,是西南地区常见瘦瘠的砂砾土。按农人耕作的要求,砂砾土是不利于农作物生长的,如果非要种上庄稼,歉收是不可避免的结果。可以想像,在这样一个山丘上,没有深厚的泥土,没有充足的养分和水分,能成长出一棵高大的树木,光是那份坚韧,就要经历怎样的苦痛?

迫不及待地,沿着依势而上的石阶,很快蹿至树下,才细细打量这棵招摇世人双眼的高大树木。

原来,树很普通,是重庆地区随处可见的黄葛树。依旧遒劲的枝,宽阔的树冠,盘根错节的根系,深深向地下的砂砾谷扎去,紧紧拥抱着脚下的泥土,不离不弃,不管贫瘠,不管风雨,只是忠于。耐过风雪的寒冷,耐过酷暑的高温,躲过世人鄙夷的目光,尝过世人尖利长舌,永远耸立在这里,在进山的路口。最终,生长,繁茂,挺拔,弘扬出自己的力量。她静静看着山间的一切,心如止水,宠辱不惊,眼见季节更迭,花开花落,村人去了又回,忠诚,庇佑,如灯塔瞭望着,给人一种菩提之感。

带着一份崇敬,站立树下向周围的村庄环视一周,视野的旷达和乡野的宁静,把人带入一个安宁的乡村画卷,这样的景致让人迷恋。自然而然,绕树三圈,没有作揖,没有叩拜,脑海里却在畅想,是叫她“望乡树”还是“祈福树”?后来,进到山里,走过一户户农家,眼见个个勤劳坚韧,几乎在与世隔绝的山里却生活得殷实富足,我就想,是否与山丘上那棵树的庇佑和给予有关?这样,还是送予她“祈福树”更为贴切和恰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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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户人

如果要给这户农家一个关键词的话,我毫不吝啬地给予一个“优雅”的形容。

说到“优雅”,并非一定与受多少教育,拥有多少财富,见过多大世面等钱、权、势有关,在山野之中,汲取自然的芳华,蕴含万物之灵的农家,他们也可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安逸幸福,优雅从容,一如隐居山间的隐士。

想到隐士,自然想到晋陶渊明,他隐居山野坐拥万物灵秀的山水情怀,后世人总爱用优雅和才情把他包装起来,事实却也如此,否则何来“山水田园诗人之父”的雅号呢?

而今天我要说的这户人家,主人是一个七旬农夫,小学未毕业的文化,既无崇高的思想,也无远大的抱负,更没诗人那样的诗情满怀。几个儿女中,均没有多高的学识和文化,但,他却不缺失生活的热情,对幸福生活的追求。在他的意识里,如何建设自己的家园,就是他伟大而又光荣的素朴理想,带着这份与世无争的平静心态,在太阳升起的每一个时日,带着儿女,踏实地耕种,辛勤地劳作,不知不觉,就把一家大小的日子,过成了优雅自在的美丽田园生活。

当走进山间的每一个路人,无比向往地踏上一条山石砌成的乡间小路,钢钎和錾子敲打的痕迹,在脚下绵延,也在无声地述说。一锤,一錾,干净,整洁,无尘土的蒙蔽,无杂草的碍眼,干干脆脆地,一直向前,仿佛远处有桃源仙境在等待。

路左右两侧层叠的坡土,土里生长着长势旺盛的蔬菜。除此,土中没有丝毫的杂质,一棵草,一片叶,农村常见的废弃垃圾,在这里都毫无痕迹。尤其是看着一行行,一列列整齐划一的规整,路人就有采食的欲望和冲动。俗话说:沉下心做事,浮出身看人,此时,看土地上精耕细作的认真程度,就知主人对土地的依恋和尊重。 

小路到尽头,就是这户农家的篱笆院门。门前拴一土狗,人未到,狂吠声起,再有几声鸡鸣的掺杂,显然是农家的住地。正惊悚于狗的狂吠,眼前一圆形水池漫入眼里,清澈,纯净,就那么忠诚地拥护着屋主人。三五几棵李子树,环池边上,花期正繁,肆意地播撒着洁白的情愫,枝枝丫丫地将水池包围。池中倒影,迷迷离离,再加路人的影像,似有镜中花,水中游的梦幻。且不管水池水的深浅,抬头就与农家的院落相撞,整整洁洁的琉璃瓦,精精神神地排列出,直达屋檐滴水处。屋内的装饰,与城市无异,家用电器,组合家具,城里人该有的,它们也都漂漂亮亮地出现在此。在屋檐的斗角上,几只展翅的鸟儿,如诗也如画,直接就给人山中隐者的错愕。依旧是一尘不染,素朴整洁,清清爽爽的院落,农耕农具都自在地安放在它们该有的角落。在花色的引诱下,来到屋后廓檐,码放整齐的柴禾,一根一根,一节一节,毫无错乱,仍旧是光洁整齐,霎时,让人生出惊叹:这该有怎样的情怀,才能让主人一家的生活,一丝不苟,精细优雅?

心存疑问,爬上屋后的阶梯,站在屋后竹林间,向下眺望。此时,撞入眼眸的那方水池,正印着农家的琉璃瓦,在李花的陪衬下,仿若王母娘娘那方宝镜打碎降落,晶亮,明澈,似乎在表白着屋主人的心境。在山间雾气的氤氲中,远方的李花和油菜田,夹杂着山野高低错落的田块和梯土,真真实实,缥缥缈缈,这样的景致,似童话,如桃源。

同行的人,有略懂风水的人玩笑地说:“坐南向北,背山望水;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这样的小院,民间传说的四大祥兽都被他家占全了,妙,妙,实在是妙”,话一完,山环水抱、藏风聚气的感觉一下浮上人心间。不过,仔细一想,这样的景致,这样的生活,完完全全是生活的有心人才经营得出来。

童话世界,并非天上掉馅饼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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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弯白

这白,夹带着滋竹的青和油菜花的黄,铺满整个山谷,绵延着上千亩土地;这白,她最先从每一棵李子树的芽口星星点点地伸张而出,一朵再一朵,如此小心,生怕惊扰人们的双眼;这白,是花之色,她素雅而纯洁。可能是扭不过蜜蜂期盼的眼神,最终,才结伴成群一下子绽放开来,成双成对,成丛成簇,但又怕把枝丫压弯压断,才又小心翼翼地,羞答答地等着人们来抚慰。

没有油菜花的娇艳和张扬,没有牡丹花的富贵和奢侈,更没有山野小花的那种弱小和惺惺相惜,如果要用“花开锦绣”和“花开富贵”这样时髦之词来形容这弯白,似又显得故作和矫情。她的白,不张扬,只是一味地展现,如山间的农人一样,沉稳内敛,默默积攒着力量。在春风吹起的那一刻,悄悄地孕育,慢慢地滋长,错过了蓓蕾孕育的甜蜜,也错过路人的惊讶,似乎一夜之间,站立在枝头。一枝一枝,一树一树,成块成片,努力地开放,努力地释放白,释放出圣洁和美好。

她们的白,蜜蜂没有错过,那些工蜂们,悄悄地藏匿花蕊,一拨又一拨,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忙忙碌碌,勤恳辛劳,耕耘蜜酿,是哺育也在奉献。

同样,这样的白,也让栽种她们的农人心花怒放了起来,尽管他们早已司空见惯了这样的白,这白绽放了一年又一年,硬是在这片砂砾和石块散落的土地上开放了近三十年,但他们依旧掩藏不住内心的喜悦,想要急切地恭迎山外的人们,把这些美好分享给他们,告诉他们:这里有他们播种的白,绽放的白,纯粹的白。

你家几十棵,他家上百棵······一年一年,不断积攒;一户又一户,团结起来,就把这个马蹄弯形的山凹给占满填满。房前屋后的滋竹,偶尔没有栽种李子树的田块,油菜花们不服气地冒出来。滋竹努力地青翠着绿,油菜花毫不客气地绽放着艳,青青翠翠,妖妖艳艳,但都敌不过这洁净的一弯白。这白,也让山外的人们有了期盼,有了向往,于是,便成了他们踏青,观赏,释放热情和追逐大自然情怀的地方。

有些怀旧的,免不了弃之车载,放下背包,在白的指引下,沿着这弯土地,走在青石板铺陈的李子树下,摸摸这棵,望望那丫,说些小时候在邻家偷食果子的闲话。遇到携家带口的,他们就会闹嚷嚷地,一会儿树下,一会儿枝丫,一会儿躺在那棵最大李子树旁的大石头上,来个优雅自在的“葛优瘫”,再拍几张靓照发到朋友圈传到山外显摆显摆······

不知不觉,一天时光,都被这乡野霸占,被这花之色和自然之气紧紧拥揽,当后知后觉感知时间的流逝,肚子里“咕咕”的叫嚷声恰好到来,才被树林中那些赫然打着“感受美丽乡村,体验农家饭香”招牌的农家乐吸引。丝毫不用选择,随便走进一家,点三两土里刚采摘的蔬菜,来份农家自产自销的土腊肉,嚼着从李子树下才挖出的则耳根凉拌菜,快哉美哉!嗟乎,神仙般的逍遥日子也不过如此的悠闲自在。

如此不淡定地玩乐一天,原路返回,再回头看村庄百姓的生活,都被这洁白的花花世界修炼得淡然和宠辱不乱,似乎有接受到自然灵性的光辉。他们祖辈居于此山间,简静、自在和优雅,在贫瘠的土地上,用心经营,把浮世人们都嫌弃的农家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让一张又一张的钞票在枝丫间,在山水田园中,闪亮耀眼。

世间的美好,永远都在各人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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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崖

这段崖,从山凹下穿越李花而来,掩映在竹林和李树林中。李花开时,就是白茫茫一片,李花凋谢后,就是葳蕤的一弯。

沿进山的小路攀爬一小时,才到达山崖的脚下。这段崖叫“写字崖”。

山崖下那条通向远方的石板路,是很古老的“川东丝绸之路”,它从不远处的古昌州城延伸上来。那时的商队和马帮可经此路到达川渝的几个地区,绵延几十个县市。老辈人直呼其为“小川东路”。

石板路的见识很广,来来往往踩踏的路人就很多,不只驼队、马帮、普通的布衣、经商的商人,还有满腹经轮的文人雅士,他们看到如此光滑平整的崖面,喜欢留墨吟诗的喜好,瞬间就会迸发。久而久之,这崖上就留下一长串的墨宝,展现出各自的特色各自的书法造诣。

按如今文物考察的结果,知道有明清两代的墨宝。还有那些字面模糊,辨析不清,它们到底是哪朝哪代留下的,至今仍只是一个谜。那么多的字,将整个写字崖覆盖起来,整整一千米那么长。所以,理所当然就叫起“千米写字崖”。

从崖顶俯瞰下去,千米的石崖,被藤蔓和荆棘遮掩,各种碑文、题记隐藏其中。在石崖下面,那条宽约两米的青石板路,就隐藏山崖竹林中。即使是40多年前,山崖后面那条公路还没修通时,这里就是大足通往川南、川西、川北的荣昌、隆昌、内江、安岳等几十个区县的必由之路。

写字崖有两处很有典故的“忍字崖”和“福寿碑”。说起它们,如今的观音岩人还在津津乐道。

据传,观音岩有两户人家争田地,争得不亦乐乎,最后决定打官司。打来打去,打赢了的那户人家,赢了官司却赔了生活。以后的日子,事事不顺,生活光景一天比一天差。他就反思其由,最终认定不该去打官司,是受到菩萨惩戒了。于是,就刻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忍”在崖壁上,用以告诫以后的行为。自此,但凡有想打官司的人,走到忍字崖边,思考片刻,都决定不进城打官司了。慢慢地,周围乡邻相敬如宾,和平友好地相处,这里就成福寿安康的模范之地。

在忍字崖旁边,是福寿碑。通过碑记可知,雕碑主人为刘超儒,他于清代的某年某月,为其父母所刻,想通过这种方式,祈祷父母福禄安康。

无论传说是否属实,但从这些悬崖峭壁的碑文记述,可见远时民间传递出的孝廉文化,在几百年前,在观音岩这个地方,在普通百姓中影响就很深远。

写字崖向上走,是观音庙,观音岩的名字由此产生。这条路还未衰落之时,时常有人清理,道路两旁没有杂草,路面光洁,沿路崖壁上的碑文、题记都清晰可见,观音庙香火旺盛,每天过路的行人和商队络绎不绝。路边有很多酒肆、旅馆,生意红火。从现今的残垣断壁可推断,当时的盛况可见一斑。

今天,观音庙里仍供奉着许多菩萨,送子,求财,祈福······那座千手观音,正殿而坐,慈眉善目,手持法器,披红挂彩,灵光再现,栩栩如生。旁边的小庙里,供奉着三尊菩萨,当地村民讲,最灵验的就是它们······

其实,不管是菩萨庇佑着这里,还是忍字崖的“忍”字警戒着人们,但至少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接受着佛家思想的熏陶,汲取着山野的灵性,为人友善,待客热情,大度包容,倚仗着祖辈传下来的农耕技艺,辛勤地耕耘,素朴地生活,把李子这种小水果树,种植得如摇钱树,将千亩李子林种成了一种风景,制造出一个天然生态公园,把观音岩这里的山野映得洁白而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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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重庆市大足区农业农村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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