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刘德奉：疫情值守点

疫情值守点

刘德奉

在巴滨一路江上公馆A区，因本轮疫情的暴谑，小区中有两栋楼被确定为高风险区场所。楼栋的门前各自设立了一个值守点，其主要任务是加强楼栋业主的疫情管理和生活服务。原本值守点的名称专业又比较长，为便于叙述，我称之为值守点，其意是为业主值守、为疫情防护值守。

值守点搭设了三组帐篷，面向楼栋一字的排开。帐篷周围设立了警戒区域，两边明显的位置放置了标识有“高风险区”和注意事项的水牌，楼栋的右侧通道设立了生活物资转运点，业主的所有生活物资送到这里，经过消杀之后再送到业主家里。帐篷里整齐的放置着防疫物资、折叠床，和简单的办公用品。值守人员的工作、生活就在这蓝色的帐篷里，24小时分两班轮流值守。

每个点上白班约有五六个人。一个点长，来自李家沱街道的工作人员，负责总体管理服务和协调。两三个街道临时聘用的工作人员，负责对内对外具体事务处理。一个专业消毒杀菌人员，由第三方聘请服务。一个来自小区物业管理，负责向楼内业主分送生活物资。

点长叫贾藜曼，年龄很小，可能不到三十岁吧，是个女同志，说话客气，处事利落，穿着蓝色的隔离服，走起路来如风，那种工作精力充沛的劲儿，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天使：普通人的天使、值守点的天使、白衣之外的天使、与疫情防护人民生命的天使。她从早到晚上都在忙碌中，联系需求物资、协调核酸检测、督促消杀灭菌、帮助转送业主生活用品、处理上传下达各种信息等。我是11月26日中午到达这个点的志愿者，看到她忙碌了一下午之后，晚饭时我们吃着盒饭，她吃着泡面，还不停接打电话、处理手机信息。她管理着小区侧门的钥匙，专供值守点工作人员上厕所之用。这确实是一件小事，但每个人上厕所都得找她要这把钥匙。她无论在哪个位置上处理事务，都得把钥匙送到使用者手里，使用者回来之后她又得把他拿回来，就这，她一天得跑上几十趟。我也要上厕所了，如同大家一样，直叫“钥匙”，她就会回答：“来了”。我心里微笑，这还真是个特殊，上厕所不叫上厕所，也不用请假上厕所，直呼“钥匙”。不过，语言都是环境的产物，这里需要钥匙的也只有这一个理由，这里掌管上厕所钥匙的也只有她一人，所以，“钥匙”具有一定的特定所指。她给我钥匙时，傍边的工作人员提醒我，她也强调：“出门时，注意把锁链适当卡一点在门上，防止门禁自动关闭。”我操作时也真如她说，用脚抵着门，小心卡链子，生怕自动关门给大家添了麻烦。每当我从楼栋送物出来，她都会叫我休息一下再送。中午休息时，她还问我可否要一个大衣挡风。晚上，我结束回家，她还提醒不要接触任何人，先洗衣、洗澡。闲时，与她聊天，才知道她是李家沱街道的财务工作人员，已经为疫情在外忙碌了二十多天了。说是在外，是因为她近来参加疫情防控，连续去了五个点，一直没有回单位处理过财务业务。我也是一个管理者，年终财务都快结算了，财务结算是不等疫情的，其心理和工作压力之大可想而知。说是在外，是因为她自从参与疫情防控以来，没有回过家。爱人是医务工作人员，战斗在疫情主战场，家里10个月的孩子由老人照管，其心情可想而知！

值守点的两三位工勤人员，专门负责对内对外的具体事务处理。如领取送归相关防疫物资，每天都要来回社区多趟，有时跑得满身是汗。物管送到转运点来的物资，他们负责消杀之后贴上房号，再送到我所在的楼栋门口。对于这些生活物资，他们很是认真，轻拿轻放，生怕碰坏了这些鲜嫩的蔬菜。他们怕我多跑，把高层的、低层的、一家人多件的物品集中放在一起，方便我及时送达。有几次他们还提醒我：这是外卖，可以先送，怕用户等着。或者说：这是鸡蛋、这是豆腐，注意别碰着！有一户人家我去了两趟没有应门，我就告诉他们，通过物管提醒用户。还有一家应该处于装修状态，门上  处留有灰尘，我就告诉他们联系业主，又将一大箱灯具退回驿站停留。我第一次到来的时候，他们集体协助我穿戴防护装备，防护服、口罩、头套、面罩、靯套、手套，一件件拿给我，一边教我穿，一边细加说明，一边帮我整理到位。每当我从楼栋出来，他们又及时提醒我消杀灭菌，或者叫我休息。我开始不知，26日下午我中途就休息了三次，每次休息都要到医疗专用消杀区去脱掉防护装备，每次他们都要给我杀菌，然后指导我按程序脱去装备，之后还要再次消杀，这些程序完成后才能走近与他们交流。我感觉这样做实在太麻烦，又浪费防护装备，27日的全天，我只上下午各更换了一次，难受了忍忍就是。我参加志愿者的第一个下午，他们征求我的意见，是否需要在此过夜，我坚定的说：“要。”他们便很快的新搭建了一顶帐篷，放置了折叠床、防护用品，并且开心的说：“这是你的安全小屋”。我点头示谢！他们也应该看到了我防护服里的微笑。

每个楼栋配置了一个消杀人员，这是第三方安排的专业消杀。主要任务是负责定时消杀、负责楼内垃圾清理。我到位的时候，他刚从楼内消杀出来，我帮助他卸下身上的喷雾器。同时问他累不累，他说还好，在山东当过兵，这不算啥。我说我也当过兵，他可能是因为穿戴了防护装备没有听见我的话，径直的走了。但我任何时候，见了当兵的、或者当过兵的就敬意三分，这似乎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我见到过他多次走进楼内，有时我们还能楼道碰面，他从高层开始层层向下，他的消杀认真，地面、墙体、栏杆、门锁、电梯四周，和楼外的走道、花草等一应消杀。他收集的垃圾，层层消杀之后，装进专业的医疗废物用黄色垃圾袋，这样三层紧密包裹，扎紧扎带，然后装运出去。我学过他的装袋，做得很不标准。他左手从左侧向右一点点收口，左手收一点右手挤一次，收口到最后，口袋内的空气特别少。在扎口的时候，他也十分专业，左手握紧扎口，右手一点点向上快速扭结，然后盘结打结，扎出来的结如同姑娘綩结，如同长衫盘扣。我问他：“你是训练过？”他说：“没有。”我想，没有专业训练，做得如此之好，可见做事之认真。

我的任务是负责向楼内业主送达生活物资。因为楼内的业主都是重点防护对象，不能出门，不能下楼，一切生活物资通过电话、网络采购。现在服务便捷，效率也高，特别是这些生活物资大多来自附近超市、店铺，业主购来的物资也十分丰富，蔬菜、蛋肉、粮油、调料、抽纸、烟酒等应有尽有，有的还有孩子学习文具、婴儿尿不湿，有的还有各种快递、外卖、药品等。在一天半的时间里，我大概送了150余家吧。每次送到门口，重要的是反复核对物品与门号的一致，然后再把物品放到开门即见的位置，如果是外卖、文具、药品大多放在窗台或有架子的地方，最后才轻轻敲门。由于身穿防护服，听力受到限制，每次敲门三下，便微微张开嘴巴，侧耳静听，如果室内没有响动，在保持敲门文明的情况下再适当加大力度，大多数敲门两三下就能听到室内应答。每当听到应答即便离开，有时还要回头看看，是否业主已经开门，如果没见取物，我便停留片刻，生怕业主不知，误了取货。敲门之后，又怕室内听不清楚，又怕身穿防护服声音传递不清。我便字正腔圆的说道：“××—×号，你们购买的××到了。”有时，室内回应是普通话，心想，这里住的全国各地的人都有，四川方言不一定能听懂，我便说起普通来。有时也会碰到室内没有应答就开门，把我吓一跳，我便立即说：“你买的物品放在门口了。”为了更能引起业主的共鸣，我常直接说物品的主要特性或名称，如蔬菜、猪肉、鸡蛋、饮料、水果、作业本之类。我把推车推得很轻很平稳，害怕噪音影响业主休息，特别是转弯时轮子摩擦力增大，空旷无人的楼道总是觉得声音不小。26日中午，我到位之后即送物资，还怕影响业主午休，结果每户人家都能及时应答。后来，我想，我的车轮声说不定还能给他们带来一种新的期待，至少是能够让他们感觉得到有人在关心他们、服务他们，他们并不寂寞。送达生活物资最麻烦的是确认物品楼号，虽然转运点的工作人员已经在物品袋上贴了标签，但由于防护面罩积有雾气，或者标签被消杀水污化，加上我这快60岁人的眼睛不好，辨认起来十分困难，多次在楼道拉开面罩细看清楚才能送达。楼道里没有一个人，业主们安静的待在家里，取物时半开了门又立即关上，不与我们接触，个别的取物时还要自己消毒。我想他们真的很是自觉，也很是配合。电梯，几乎是我一个人使用，走到哪一层，他就停留哪一层，我去送货了，他还等着我，我有时进了电梯又忘记楼层，就在电梯里查找，电梯也在等我。一天半的服务时间，不停在楼内送达物资，虽然脚力有此不够，到晚上睡觉时还有些酸痛。防护服不透气，衬衣全是汗湿，满身热量向内不向外，临时休息座在楼栋门前铁椅上十分凉爽、轻松。这样劳其筋骨，体其肌肤，与在家里读书写作一样快乐。高兴的是，这一天半的时间，得到了人生中频率最高的谢意，每当我送达一家业主的生活物资，他们都会探出半个头来谢我，那怕我走远了，他们的谢意仍然要表达出来，我也会转过头去回谢。这些谢谢的声音，有的来自中年、老年、孩子，有的用四川方言、普通话、南方音、北方调表达。我离开楼栋许久，这些声音仍在耳边萦绕。

我的工作空间就在楼层里，临时休息时的活动空间就在楼栋门前的三十来个平方通道上，没事时就座在铁椅上望天，或者转着圈看远处的树、近处的花和草，手机因为装在了塑料袋里打不开屏。本想同值守点的同事聊聊天，也怕污染他们而不敢靠近。

看天，蓝蓝的，淡云悠悠，没有激荡，也没有停止运动，小区、社会缺少人流，似乎天也没有生气。看树、看草、看花，他们在风中轻轻摇动，平时的高大、美丽、温馨、浪漫，似乎无人赋予。透过楼房，想象巴滨路外的长江静静向东，又有谁去歌咏他的诗意。我得出一个结论，亘古亿年的自然世界，不管多么壮观、美丽与丰富多彩，如果没有人类的思想赋予，其不存在任何价值。回望身边楼栋里的业主，他们阳台挂着的衣服风中微动，窗内飘出生活的热量，可以想象，他们虽然心有压力，却平心静气的生活着、期待着，我猜想，他们应该在看电视、看手机、看书、网上办公、谋划未来，他们在有限的生活空间创造着无限的美好。眼前值守点的同事们，大多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多天，他们仍在努力的服务着、贡献着，与楼栋里的业主一样心情：期待疫情早点过去，期待昔日勃勃生机重现。

2022年11月28日

编辑：罗雨欣

责编：陈泰湧

审核：王  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