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之小论

高永强

聚会，指聚集，会合。语出《汉书·五行志下之上》：“其夏，京师郡国民聚会里巷阡陌，设张博具，歌舞祠西王母。”聚会可细分到很多层次，家庭聚会感受亲情，婚恋聚会寻觅爱情，商务聚会增进合作友谊，同乡聚会解开思乡之情。今天同学四十年聚会就是重温昔日那段同窗情。

有一种人，曾离我们那么近；而如今，却显得那么遥远。有一种情，曾温暖了我们的年少时光、青葱岁月；而如今，却渐渐被遗忘。这些人，就是我的老同学；这份情，就是同学之间的情谊。小学的时候，同学是我们最好的“玩伴”；中学的时候，同学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大学的时候，很多人都有了自己心中的秘密，喜欢哪个人往往不会和任何人讲，但是对最要好的同学却可以和盘托出，简直比“知己”还“知己”。每当毕业时，我们也都曾山盟海誓与同学依依惜别，也曾说过永远不相忘的话。但是，当我们真正走出校园，步入社会，在经过了许多的春夏秋冬后，却发现，曾经的那些老同学，大多都已互相淡忘，有的，甚至都已叫不出名字。那份同学情淡忘了许久许久。

为了这次四十年的聚会，这几天，我总会翻起那泛黄的老照片，在阳台泡上一杯清茶，深吸一口香烟，在思绪中追忆陈酿已久的故事，脑海里断断续续地回放那段模糊已久的片段。联想起来，有的同学，哪怕很少，只有两个三个，注定了就是自己终生相映的挚友；而有的大学一别，至今一个电话都未有，谈不上问候，更未曾相见。曾几何时，我们班的同学，一度让我们认为，是永远都不会忘的人；那份浓浓的同学情，也被我们认为是海枯石烂都不会变。请问大家，你是否还惦记那位经常借一张饭票、探讨作业的同学?是否无意中想起曾说毕业遥遥无期，如今却早已各奔东西？答案是明确的，那么地遥远，那么地模糊。还好，自己唯感欣慰的是，离黔来渝工作的十五年间，大学79基建班的三十二名同学，不管是我主动邀请，还是同学专程来渝看我，加上顺道而来的，搬起手指算也有十六名同学与我相聚在山城，观赏夜景、品尝火锅、畅谈同学之情，还是那么火辣辣的。

同学重逢报体安，追忆青春仍有影。满座皆为周伯通，不惧岁月琢容颜。虽然笑谈人生一甲子，澎湃点滴已朦胧。这次四十年的同学相聚，大多数同学已进花甲之年，当然咯，是人生的一个大站。常言道，人过四十，这时间列车就提了速，越跑越快。忆往昔，1999年20年相聚恰似风华正茂，大家都年轻气盛。聚会的主题，谈论的是某某同学在哪里高就，体制内的同学都在谈哪位同学在哪个地方混得不错，当了处长、行长、局长、厅长、校长；体制外的同学谈论的是某某同学下海经商赚得盆满锅满、呼风唤雨、能量大，坐的是什么豪华座骑等等。同学聚会曾一度变成炫耀自己的“秀场”。这种被炫耀声淹没的时刻，对大多数同学来说，光鲜亮丽却咄咄逼人、让人窒息，很不是滋味。这也是我自己很少参加中学也罢、大学聚会也罢的一个主要原因。时间飞逝，到2009年30年的相聚，当时谈论的主题是某某同学的小孩考起什么样的名牌大学，在哪里工作，有什么样的出息，50岁左右的人嘛，知天命，如何上对父母的尽孝、下对子女的教育训导等等。大家围绕这些话题交谈得不亦乐乎。

时至此刻落笔间，大学同学四十年相聚，自己已感觉有些晕眩。说句心里话，没觉得我们已步入了老年群体，始终在这方面心理准备不足，总觉得还能海阔天空地吹，满世界地转悠，还能为女儿们看家护院，还能为第三代当带薪的保姆。其实，生理年龄告诉我们确实老了。看看周围的伙计们，数月不见，如隔三秋，容貌变化及衰老程度令人唏嘘。人上六十，我和大家一样，理想谈得少了，身体状况的话题谈论得多了。又或者，身体就是理想。生活过得愉不愉快，身体状态如何，包括孙孙怎么样。我想，这一定是这次四十年相聚的主题吧。如果说，二十年的相聚是春天写给夏季的情书，那么三十年的相聚就是夏季写给秋天的收获，而这次相聚，则是秋季写给冬天的喃喃自语。

自语其一，知足而乐就是当下。我们这班同学，大多数都已步入老年，世界留给自己的时间实在不多了，朋友也罢，同学也罢，聚在一起只奔着情感和开心而来。活着一定要乐观，交往一定要真诚，接下来的五十年、六十年相聚，谁也说不清楚。相聚如果不投趣、不愉快开心，那么聚会简直是浪费生命和精力。没有必要喝的酒就别喝了，融不进的圈子就别融了，不可交往的人就别交往了。消耗型的聚会不仅毫无意义，还陡增许多烦恼。我们都是为自己而活，提升自身的生命价值，这是安度晚年的秘诀，与君共勉！老子在道德经中言：出生入死，一人一生就是直奔死亡而走。这条路上有三分之一的人长寿，还有三分之一的人短寿，那另外三分之一呢？老子幽了一默，原本长寿，但为了长寿做了太多了的事情，最后短寿。老子的训诫得记住，身体是拿来用的，而不是一味地养，能走动的要尽情地走动，能吃好的要尽情地享受，善待自己就是尊重生命。同学圈里，有的爱文学诗歌，有的唱歌跳舞，有的周游世界，有的游泳跑步乃至散步。做适合自己喜欢做的事，做自己身体能适应做的体力活动，切勿勉强好胜。就是一头驴拉磨时间长了也得歇歇脚，活了大半生的人做任何事情都不能硬撑着来。随平淡的心走，定能长寿。

言二，大家同学，因为我们唯累过，方得闲，什么才是真正的轻松，是忙过累过之后，有能力过上自己心安自在的生活。不怕累，所以今天才会不为生活所累；因为我们唯苦过，方得甜。事实上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人生中有些苦是不得不吃的，比如学习的苦、自律的苦，常言说得好，果子凡是在成熟之前都是有苦味的，吃得了苦，方能享得了福。这是生活的公平之处；唯走过，方明了。草木一春都是过往，那些走过的路、掉过的泪，经历岁月的洗礼，其实都是丰富了我们的人生，带给我们智慧和履历。岁月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好的坏的都是风景；人生如逆行，你我皆行人，到了耳顺的年龄，不要去攀比，不要去比较，什么都是浮云，自己健在就是最好，何不潇潇洒洒走到底呢？

言三，有个好心态，胜过家财万贯。人有得失，局有输赢。下棋，下的就是一个心态，你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生活。棋盘上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本本分分尽自己应尽的职责，坚实地走好每一步，哪怕卑微，决不能卑贱，做精神的贵族，做一个豁达的人。在命运步入结局的那一天，告诉自己：我度过了一个无怨无悔的人生。

再有，这次40年聚会，话题也罢、话语也罢、争论也罢、雄辩也罢，一定要心平气和，围绕开心快乐这一主题。平时大家争论的一些焦点、热点、社会痛点，说实在的，都心知肚明，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到了我们这个年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什么事情都已司空见惯，唯有难得糊涂呗！真理的概念不见得是人多人少来认定的，没有必要去争上争下。该磨的棱角已经磨去，要释然，随遇而安。当然，也不怕背后嚼舌头，万一遇到有极个别不讲理的人，稀里糊涂开上几炮，出出恶气也无妨。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句话要想活出尊严和快乐，就不要自作多情，因为没人把你“当棵葱”。老来疯上一阵子，也算风流！大家争做老顽童。释放自己，享受悦愉，有何不可！当然，聚会一次机会难得，大家交流切勿讥嘲热讽、含沙射影，要有一个好的心态。总之，不能摆谱，没得哪位是高人，更何况大家是平等的同学。古言有，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拾得说：“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年轻时看这段话，觉得拾得大师的话过于软弱，我想现在大家年纪大了，越来越能感受到这段话的大智慧。你和别人争执某个话题，你争输了，很丢面子，生气又伤身；你争赢了，看似高兴，实则是失去了一个朋友，甚至买下了祸根，最终还是输了。不与俗人争利，不与闲人争气。让自己的内心清静无为，有水的包容，有山的镇定。因为我们有缘是同学！

这次四十年同学聚会能参加到的大家同学已实属不易，同学们都心知肚明，聚会是冲着挚友、知己和爱慕的人而来。因为欣赏一个人，始于颜值，敬于才华，合于性格，久于善良，终于人品。三观一致，谈得拢的，开诚布公地尽心交流；说不拢的，拱手作揖道一声好，也算尽了同学之理、聚会之意，不辜负为了这次聚会操劳作业的热心肠同学。

我们班的同学现在都生活在不同的区域和地方，我想大家都有这样一种感觉，在自己的身边有这样的人，他们也许貌不惊人，也许才不出众，却在无形中有一股别样的魅力，让人想与之接近，放下心防，倾述心中的秘密。她是谁？是同学。风景是否美丽，取决于看风景的人。

别忘了，我们曾几载同窗；

别忘了，我们曾给过彼此的温暖；

别忘了，我们曾一起走过的日子；

别忘了，我们是——老同学！

高永强于贵阳

2019年11月15日

（作者系重庆市人民政府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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