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白帝城

艾万忠

三峡入口处的白帝城，在重庆奉节县境内。由于地势险峻，古时常为兵家必争之地。

人们熟知的“刘备托孤”故事就曾发生在这里。章武元年(221年)六月，关羽败走麦城死于刀下后，蜀国皇帝刘备遂起兵讨伐东吴。复仇中，张飞又丧生范疆和张达手里。面对两个结拜兄弟的惨死，刘备怒不可遏，越加任性，催兵猛进，结果中了东吴大将陆逊的计，惨遭火烧连营七百里，败于宜昌猇亭后，无奈退守到奉节白帝城。三年后，终因忧愤成疾，抱憾病死于永安宫。临终前，刘备将诸葛亮招至白帝城，托其扶助他儿子刘禅料理国事家事。

关于白帝城的故事，还不止于此。据史料记载，天下纷扰的王莽末年，群雄竞起。自称辅汉将军兼领益州牧的公孙述，巡视至瞿塘峡口，见此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便扩修城垒。构筑中，见有一井常冒出宛如白龙的雾气，直冲九霄，正契合本人的白色喜好，便置朝廷规劝于不顾，自诩“白帝”，封此城为白帝城。后被汉光武帝刘秀挥兵将“白帝”公孙述一举歼灭，白帝城也在战火中化为灰烬。

虽然，公孙述被汉光武帝刘秀所灭，但割据益州达十二年之久的公孙述，在白帝城锲而不舍修和政事，勤政爱民，使得白帝城偏安一隅，远离各地硝烟弥漫的乱景。当地百姓念及公孙述的恩泽，特地在此兴建“白帝庙”，塑公孙述像供祀。

时过境迁，到明正德七年（1512年），四川巡抚巡视到白帝城，遂将僭称的公孙述像拿下，换上江神、土神和马援像供祀，改称“三公祠”。明嘉靖十二年（1533年），又改祀刘备、诸葛亮像，名“正义祠”。以后又添关羽、张飞像，成为祭祀蜀汉人物的庙堂。

白帝城和白帝庙的这些遗闻轶事，一直都吸引着我。

三峡大坝合龙前，1996年初夏，我与北京的同学，从宜昌乘船逆流而上，专程到了白帝城，总算圆了我的这个梦。记得船靠岸后，我们从山脚拾级而上近千级石阶，在气象萧森的白帝城上，“夔门天下雄”的气势瞬时跃然眼前。的确，这里不仅是天赐的军事关隘，也是诗人诗兴易发的佳境。

不难理解，一千多年前，李白、杜甫、白居易、刘禹锡、苏轼、黄庭坚、范成大、陆游等著名诗人登临白帝城后，为何都不吝笔墨，留下大量诗篇。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首耳熟能详的七绝诗和“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千古名句，正是诗仙李白和诗圣杜甫在此地挥写而成。

说到李白这首《早发白帝城》诗，一直被中小学生甚至是刚会说话的幼儿背诵，也被书法爱好者当作习字临帖广泛应用。从诗意来看，此时的李白当是处于极致快乐的时光。其实恰恰相反。这首与失落不搭界的诗，恰是李白落魄时所作。晚年的李白被朝廷流放夜郎国，西行至白帝城获赦后，乘船东下返回湖北江陵时，应景而写。这个背景可能鲜为人知。

人生失意时的李白，能写出千年不朽的诗，或许与奇峰陡立的夔门和城下湍流不息的江水有关，或许与他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有关。

如今，白帝庙内，由一株梧桐、一簇牡丹、一对凤凰镌刻成的“三王碑”和三株修竹巧妙组成的“不谢东篁意，丹青独自名。莫嫌孤叶淡，终日不凋零。”的五言诗石碑等1000余件历代文物，以及庙外8000平米的忠义广场上，诸葛亮和《前后出师表》的大型组雕，正高调地佐证着白帝城的千年文化厚重史。

这些厚重的文化，也被当地政府制成精美的“诗城奉节”名片，并将这张名片，以5G的速度，海量般地散发到海内外。

无论是名不正的白帝，还是任性的蜀帝，还有仕途不顺的诗仙，他们能流传千年的，除了看得到的城，听得到的事，读得到的诗，恐怕他们在那个时代所表现出的智慧、坚持和豁达，留给后生许多想象的空间，才是我们该珍惜的。

如果梦还在，事终会有成；如果义在胸，死又何所惧；如果志尚远，诗也更出彩。

（作者单位：重庆市经信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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