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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游•互动丨新女报丨假如灰姑娘没有水晶鞋 - 殷艳妮
07-15 17:28:16 来源:新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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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灰姑娘没有水晶鞋

殷艳妮

所有的季节里,夏天最适合有点小秘密,带着茉莉花的纯白和芬芳。

我打开时光之门,去寻找十八岁那年夏天的自己:瘦小的身子塞进铅灰色T恤和阔腿背带裤里;软而黄的头发,马尾分梳在两侧扎得老高;鼻梁上架一副粉色圆框树脂眼镜,遮住了大半张脸。有些呆,有些土气。

高三生活枯燥而疲惫,作业无休无止,成绩不上不下,未来无处安放。课桌上堆积的书本高得快超过我的头,青春被埋葬在书堆里,艰难喘息。我以为,十八岁的夏天,将一直如我衣服的颜色般灰暗下去。

那是一个平常的午后,窗外的知了喋喋不休,更添烦闷。课间时分有同学急匆匆跑过我身旁,撞到了我的课桌。桌上的书“啪”地掉落在地,给沉闷的空气带来些微震颤,文具盒里的铅笔、钢笔、直尺、橡皮也全部散落出来。头昏脑胀的我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刚想开口骂人,可那个莽撞的同学已经跑出了教室。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从后方快一步走上前来,替我拾起书本文具,轻轻放在我的课桌上。我开口道了谢他却并未马上离开,而是细心整理了一遍,比起桌面原本的凌乱摆放显得整齐了不少。

在那之前,我跟他几乎没有交集。我个子矮坐在最前排,他坐在教室最后,中间的课桌无疑是隔了千山万水。

我开始注意到他,虽然他大多时候很安静。那个年龄段的男生爱出风头,除了耍耍嘴皮子,更爱通过运动(比如篮球)展示一下自己。作为班上最高的男生,他竟然从不打篮球,也不爱多说话。我觉得他有一点特别。

我的书又有好几次被同学撞到地上,他都好巧不巧走过我身边,替我捡起来,整理好后冲我笑笑便走开。我暗自感谢撞到我书桌的同学。

他成绩很好,皮肤很白睫毛细密纤长,说话轻缓,笑起来干净温柔。喜欢的人眼里都有星星,每当他对我笑的时候,我能看到整个夏天清朗的夜空。感觉自己像踩在了一朵棉花糖上,软软甜甜。

从此,那个冗繁灰暗的夏季慢慢有了明亮的色彩,他成为我惟一的绯色念想,令我时而欢喜时而忧虑。我努力寻找自己身上能否有一样可以引以为傲的东西与之匹配,是学习成绩还是家世背景,是身材样貌还是艺术才能,似乎都没有。我普通得有些自卑,为什么最虚荣的年纪却一无所有?

“他真好看”,我悄悄告诉同桌。同桌是个活泼外向的女生,她立即拿了一本英语习题跑到他面前,名为请教,实则明目张胆打量他。我心里有些酸,同桌可以如此放肆,而我,连找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在校门口遇到一个男同学的妈妈,要我帮忙带饭盒进去。走进教室,我把饭盒递给那个男生。这本是一件小事,但他竟突然起哄——"噢,爱心便当送来喽",被他这样一闹,周围的同学也跟着哄笑起来。

难以想象向来温和少言的他也会恶作剧,我丢下饭盒转身仓皇而逃,不敢解释,不敢争辩,不敢多停一秒。只觉得脸微微发烫。

在他面前,我好像除了紧张就是窘迫。

夏天的雨来得急切又热烈,倏忽而至倾城如泄。晚自习出来我被困在教学楼门口,正好他带着伞走出来,便好心送我回宿舍。教学楼与宿舍隔着一个操场的距离,我有些僵硬地走在前面,紧张得一句话不说,连呼吸也不敢太重。走过落满紫色桐花的水池,走过茉莉吐芳的花坛,走过爬满绿色藤蔓的长廊,骄阳曝晒后的一草一木在大雨洗礼下更显郁郁葱葱生机盎然。我心悦之,草木皆含情,原来沉闷的校园也有如此清新可爱的时候。那段熟悉的路程,既短暂又漫长。

到了宿舍门口,我不得不回头跟他道别,才发现他猫着腰把伞整个罩在我头顶,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再顺着肩背浇透了全身。我有些好奇问他为何不站直呢,他说“撑太高的话,你会淋湿的”。我们的身高差距很大,我只顾自己往前走,竟未发觉他在我身后以这样奇怪而憋屈的姿势护送了我一路。

突如其来的感动令我不知所措。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地下商场买的二十块一双的运动鞋漏水,已经浸湿透了;衣服虽然不破,但却老旧难看;头发很脏三天没洗过,我可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灰姑娘。我有些懊恼,觉得自己从上到下糟糕透顶。早知道把自己收拾一下,就算没有好看的衣服鞋子可穿,哪怕洗个头换一双袜子也是好的。

天上下着大雨而心里却揣着春天,我飞快说完再见转身上楼,所经之处满是水渍,像流泻一地的心事。明天还会下雨吗?他还会送我吗?

    故事写到这里,似乎不该戛然而止。可是暗恋,本就是一场小心翼翼、若有似无的空欢喜。

这世上有成千上万个灰姑娘,面色晦暗、步履匆忙,却只有一个名叫辛德瑞拉:魔法的加持、王子的青睐、水晶鞋带来华丽变身。毕竟还是爱做梦的年纪,我忍不住想:假如没有水晶鞋,灰姑娘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就算没有华丽变身,内心却依然渴望被温柔以待。

高考在即,所有人都无暇他顾。很快,高考结束;之后,整个夏天也过完了。从此天南海北、各奔东西,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是我灰暗简朴的青春中最明亮的一笔,用一把伞撑起了我雨季的天空,成为我生命里珍藏的最美片段。多年后回想,依然能感受到短暂而恒久的幸福,不会随着十二点的到来而消逝。

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清泉。陌上清泉,心中明月,温暖了记忆,明媚了雨天。

作者:殷艳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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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喜欢美食喜欢旅行的白羊座女生。有散文、诗歌散见于《重庆晚报》《齐鲁晚报》《西部散文选刊》等。喜欢以文字的方式记录生活中点滴心情,喜欢文字带来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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