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渠里的洪水，穿过农田和铁路后流进村里；西边的卫水河河水，漫堤后也往村里流。河南新乡卫辉市汲水镇下园村遭洪水“两面夹击”：7月21日傍晚6时，村里还没有积水；22日上午7时，积水已超半米；22日中午，积水已达1.6米深；22日下午，水还在涨。
洪水来得太快太猛，下园村数百名村民没来得及转移，被困家中。7月22日晚9时，上游新闻（报料微信号：shangyounews）记者随安徽省芜湖市南陵县先锋救援队，驾着冲锋舟，挨家挨户转移被困村民。
▲7月21日晚至7月22日晨，一夜之间，卫辉市下园村泡在了洪水中。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村民王先生艰难打开房门后，因脚没有着力点，无法爬上冲锋舟，救援队员陆恩云弯下腰，让他踩在自己拱起的单腿上；68岁的张先生下半身瘫痪，救援队员陈刚蹚着齐肩的水上到二楼抱起他，朝楼下走去。将张先生举上冲锋舟时，陈刚呛了几口污浊的积水。
冲锋舟离村西口约300米时，二楼的一女子大声喊着：“喂，这还有人。”救援队员扯着嗓子回应：“别急，下一趟，这趟满了。”女子又喊道：“你们注意安全，先救里面的，我还能坚持。”
7人、5人、8人……三个小时，先锋救援队两艘冲锋舟先后往返救出78人，连续奋战抗洪一线的没合眼的救援队员，还想继续救，无奈冲锋舟没汽油了。
先锋救援队停下后，退役军人和大学生自发组织的救援队赶到了，接过了接力棒。
7月22日的一夜，因救援和等待被救而不眠。
▲7月22日晚，南陵先锋救援队准备进入卫辉市下园村救援。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遭两面夹击，下园村泡在洪水中
极端暴雨肆虐完郑州后，往豫北冀南方向转移，新乡市成重灾区。
气象信息显示，7月21日8时至21时，新乡西北部出现暴雨、大暴雨、局地特大暴雨，有4个站点达到特大暴雨（≥250mm），45个站点达到大暴雨（100-250mm），25个站点达到暴雨（50-100mm）。雨量最大的5个站点依次为：卫辉塔岗299.5mm、卫辉顿坊店286.3mm、辉县石门水库273.7mm、卫辉安都乡265.1mm、辉县上八里244.4mm。
雨量最大的5个站点卫辉占了3个。位于卫水之滨、新乡北部的卫辉，成为此次洪灾中的重灾区。
7月23日8时29分，卫辉市气象台继续发布雷电黄色预警信号：预计未来6小时内，卫辉仍将发生较强雷电活动，局地伴有短时强降水、短时大风等强对流天气。
▲7月22日晚，卫辉市区道路积水严重。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下园村位于卫辉城区西北，常住人口超5000人。该村东边有条水渠，西边是卫水河。该村村支书张治介绍，水渠邻下园村的一侧，没有护堤，是农田和铁路。7月21日晨，暴雨开始袭击下园，湍急的雨水顺着排水管道流出，村里没有积水。当晚情况骤变：水渠的水漫过农田和铁路，从东侧流进村庄；与此同时，西边的卫水河水开始漫堤。积水不但流不出，地下排水管还在往外冒水。
7月22日晚8时40分许，上游新闻记者在下园村西口看见，全村泡在洪水中，最浅处的积水到了大门的三分之一处；最深处洪水已没过了一楼。房屋边多辆私家车因进水电路短路，双闪不停地闪烁着。村民聚在还未淹没的107省道上，伸头朝村里望去。
年长的村民都说，这么多年，这次见到的雨最大，积水最深。
洪水让村民焦急不已。“XXX出来没？”“还没有。”村民之间这样焦急的对话，没有断过。
张治介绍，村委会并未接到撤离通知，积水猛涨时一些村民已休息，到了白天村民想自行撤离时水已很深。截至7月22日晚7时许，仍有数百名村民被困。
▲7月22日晚，新乡卫辉市，救援队员把冲锋舟抬进铲斗内，以便通过积水路段，进入下园村转移被困群众。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深夜进村救援，铲车运冲锋舟开道
卫辉的灾情牵动着各界的心。
安徽芜湖市南陵县先锋救援队队长戴其胜介绍，7月21日凌晨，该队抵达河南郑州荥阳市汜水镇后，转移被困村民；7月22日下午，救援任务结束后驰援卫辉。
7月22日晚7时30分许，拉着两艘冲锋舟的救援车驶下高速。值守在路口的干部挥手拦车，并告诉戴其胜，卫辉市一半被淹，前往下园村的救援队不算太多，镇村干部正在组织村民自救。
先锋救援队决定前往下园村。从南进入下园村，要经过两个积水处，水深分别为0.7米、1米。晚8时30分许，救援车抵达0.7米深积水处时，无奈停下。值守在此的汲水镇副镇长翟敏，调来大铲车，救援队员把冲锋舟抬进铲斗后爬上驾驶室。
上游新闻记者注意到，道路被洪水覆盖后与一旁的卫河已连成一片，分不清哪是路哪是河。
铲车司机名叫张美超，是下园村村民，熟悉当地路况。从7月22日早晨开始，他就帮忙转运，一刻也没停下，中午只吃了两个馍。他说，他家还有8口人被困在二楼，一楼水深已超1米。张美超没用铲车转运自己家人，他认为，二楼暂时安全，当务之急要先转运更需要转运的人。
▲7月22日晚9时至7月23日凌晨1时，南陵先锋救援队在卫辉市下园村内，救出被困村民78人。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铲车驶过0.7米深积水处时，一名神色慌张的妇女，一只手拼命地朝铲车挥舞着，一只手抱着怀里的小女孩。铲车停下后，她说，小女孩的大拇指不慎卷入电风扇中，断裂的骨头戳破了皮肤，血流不止，急需前往市区医院就诊。救援队队员快速抬下冲锋舟，让她俩坐进铲斗中。
10分钟后，第二辆铲车驶来，先锋救援队重新上路。7月22日晚9时许，救援队抵达下园村西口。
队员望着被淹的下园村说，这里比汜水镇危险多了。汜水只是淤泥厚，下园村除积水深外，还因停电看不清前方状况。
7月23日上午，上游新闻记者了解到，幸亏送医及时，小女孩的大拇指骨头已接上。
▲7月22日晚9时至7月23日凌晨1时，南陵先锋救援队在卫辉市下园村内，救出被困村民78人。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挨家挨户搜救，救援队3小时转移78人
7月22日晚9时许，先锋救援队两艘冲锋舟，一前一后挺进下园村。上游新闻记者搭乘其中一艘，给队员“打下手”。
冲锋舟驶出约一公里后，几个站在二楼的小孩用稚嫩的童声高呼：“这里，这里，有人。”他们是村民潘先生和邻居家的小孩。
潘先生告诉救援队，7月22日上午8时，积水已齐腰，因担心小孩安危，他没有撤离；中午12时，积水已没过喉结。邻居家和他家共有12人被困，其中7人是小孩。
救援队员陆恩云翻下冲锋舟，蹚水上二楼；陈刚留在舟上拴绳，避免舟被冲走。当晚9时30分，陆恩云从二楼走下，一名小女孩骑在他的肩膀上；5分钟后，第二个男孩被抱出；约20分钟后，7个小孩全上了冲锋舟。冲锋舟返回时，其中一个小女孩边哭边说：“我怕，我怕。”陈刚安慰她，“小朋友不怕，这和公园划船一样”。
冲锋舟第二次进村时，救出了潘先生和邻居等5人。
▲7月22日晚9时至7月23日凌晨1时，南陵先锋救援队在卫辉市下园村内，救出被困村民78人。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待折返时，一名中年男子焦急地跑向救援队员：“我爸妈被困在二楼，我爸下身瘫痪，我妈右腿骨折，内有钢板，行动不便。”救援队员急忙让男子上船领路。
当68岁的瘫痪老人张先生被救出时，陈刚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张先生连连摆手说：“我不喝，留给你们，你们还要救人，留给你们。”陈刚硬塞给了老人，老人接过后，悄悄地放在甲板上。
张先生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家中的水放在一楼，7月21日晚9时睡下后，一觉醒来已无法下楼。此后，他没能再喝到一口水。
冲锋舟第四次驶入下园村时，救出了一名胃癌患者，他说本打算7月22日去医院治疗，如今无法出村，只好靠吃镇痛药维持。若不能及时转出，他的病情会加重。
经上游新闻记者统计，截至7月23日凌晨1时许，先锋救援队已从下园村救出了78人，其中42人属老弱病残。
▲卫辉市一间未被淹的酒店向市民开放了大堂，并提供免费简餐。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腾出位置给村民，大二学生下水拉皮划艇
两艘冲锋舟，5次进村搜救。当准备第6次进村时两艘冲锋舟汽油已耗尽、道路受阻，镇村干部没法调油；另一艘还有些漏气。
这时，另一支由退伍军人和在校大学生组成的救援队赶到，他们极力要求先锋救援队休息，他们来接力。
在河南护理职业学院读大二的姬祥是新乡人。7月19日，姬祥从新乡赶到郑州市区，帮助转移群众；家乡受灾后，他又返回新乡。
7月23日凌晨2时许，上游新闻记者在下园村村西口看到，姬祥穿着救生衣，套着救生圈，积水深处而游，积水浅处走，他的手死死拉住皮划艇的绳子，皮划艇上已坐满，全是下园村村民。
姬祥说：“免得占位置，拉比划方便点，我水性好，没事。”
▲7月23日凌晨，卫辉市下园村，为给被困村民腾出冲锋舟上的位置，大二学生姬祥在积水中或游或走。摄影/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7月23日中午1时许，张治告诉上游新闻记者，绝大数多村民已转移出村，救援队员正在进一步搜寻中。
此前一天的晚上，河南省新乡市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发布紧急通知称，洪水漫溢进入卫河，洪水顺卫河下泄，要求卫河新中大道以下至出市境所有村庄紧急转移群众，组织人员上堤堵口抢险。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7月22日、23日两日，卫辉市内，随处可见来自全国各地的官方救援队和民间救援队。
卫辉市也在展开自救：党政干部全员上阵，市民自发参与救援，没被淹的多家酒店已开放大堂，让市民驻足休息，并提供免费食物。
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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