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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空火锅城》丨莫怀戚:书生意气
2024-07-10 06:32:26 来源:《太空火锅城》

书生意气

文/莫怀戚

5

这天傍午,有一群儒雅的人谈笑风生,在临江新路上走,重庆仲秋金贵的阳光斜斜地照着。快到“太空火锅城”门口时,听到口令似的一齐噤了声,探头往里面窥视。

这几个人是本市某师范大学的中青年教师,刚才在朝天门码头送走了从北京大学来作学术交流的教授们(教授们其实是来看三峡的),突发奇想,说不妨在新辟的大道上走一走,将“太空火锅城”作为一景观望了一番。

这时,以“君子小人都能对付”而著称的冯老师很笃定地说:“其实最好的一道景观还是看人。我知道这里有位公关,是文雅重庆姑娘;美丽大方自不必说,集热情与典雅于一身的独特风范,不能领略,实为文人憾事。”

众人立刻像服了兴奋剂,有人横了胆子便往里冲,给其他人扯住。一位叫南方的眉目清朗的年轻教师正色道:“不可,不可。虽然师表之说有些酸腐,但昔日学生遍布全城,看见老师们有如市井无赖,到底……”大家称是。

于是,一个提案应运而生:“进去当一回上帝。”“名正言顺,敢不来接待!”一个说。

“如果拿大(编者注:方言,装模作样),”另一个说,“寻他们几处差池,过两天在晚报上来它一篇!”

第三个比较冷静与现实。他说:“钱。”

因为是教书的,所以不可能有什么“业务聚餐”;公正地说,社会对教师还是尊敬的,但尊敬归尊敬、宴请归宴请;宴请的不一定尊敬,尊敬的不一定宴请。

所以,倘要进去,只有自己喝自己的血。

大家互相看看,都有点惭愧。说实话,现今大学教师收入还不及中小学教师,后者还可安排学生补课收一点加班费。

不过,说大学教师穷得连自己凑份子吃顿火锅也不行,未免欺人太甚。士可杀不可辱。所以,尽管有人阿Q地说穷就是穷,敢于认穷也是一种洒脱,大家还是呼啸地往里涌去。

进了大堂,领班素芳笑如一朵山茶花,火辣辣地迎上来,“各位请随便坐,随便坐。”

素芳说“随便坐”,是因为此刻大堂里已无空余的整桌。素芳想让他们先坐下来,自己再同先到的食客商量,调整桌位以均得其所。

一行人便有几分不情愿,而且抓紧时间四顾,也不见有如冯老师所说的文雅重庆美人。众人便踌躇,有人说算了吧,有人作撤退状。

冯老师觉察到大家的失望与不满,便问素芳:“听说你们这里有位很出色的公关经理,是真还是假?”

素芳一笑说:“哦!各位要见见薛小姐,这好办。”伸个手指于某处按了一下。

不一会儿,楼梯上轻盈敏捷地下来一位小姐,素朴淡雅,身着月色旗袍,如一枚刚刚上市的黄桷兰。虽不如冯老师吹嘘的档次,却也使离得最近的南方眼睛一亮。

素芳说:“小琴,你带他们去见见薛小姐。”

一行人上了楼,刚坐定,南方便凑近被叫做小琴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原来你还不是薛小姐?真如戏文里所说,皇帝总是最后出场?我看,薛小姐有你这个水平,也就不错了。”

南方说得诚恳,小琴虽是场面上应酬惯了,不知怎的此刻也亦喜亦羞,她一指说,看,那不是薛小姐来了!

南方抬头,定睛一看,大惊失色,略顿一顿,扭头便窜下楼,心里说见鬼见鬼,原来她到这里来了。

先生们小姐们明白了:这薛米丽与南方,本是大学同学。论起来,两人还有一段半生半熟,所谓过渡阶段的爱情,在同学中,已不算秘密。但郎才女貌,为何突然分道扬镳,却谁也说不上来。

只知道,大学四年级时,薛米丽在餐馆打工,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她对记者的解释是:从餐馆了解社会,从生活中学习工作。而南方对于这一切的一切,却做没事儿人,一个字不说。

南方的妻子陆平,也是同班同学,所以南方为息事宁人,对薛米丽毕业后的行踪,一概不闻不问,此刻算是狭路相逢。

这边,薛米丽也有所察觉。她温婉地招呼大家后,便叫小琴请客人落座,自己急步下楼,抬眼搜寻南方。

6

薛米丽下楼去了。雅座领班古小琴当然不明就里,便对这些局促四顾的大学教师们说:“你们有个同志走错了地方,薛小姐招呼他去了,请各位先坐下。”一边叫招待奉上香茗。

教书先生们哪里敢坐!知道雅座不比大堂。光看看杯盘碗盏,都有贵金属的光芒炫人眼目。教现代文学的小邹笑嘻嘻地说:“诸位,这里是长衫的地方,我们可是短衣帮噢!”(注:鲁迅先生《孔乙己》:穿短衣的穷人在门边站着喝酒,穿长衫的才在里面慢慢坐喝。)

众人暗暗叫苦,面面相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有人叫起来:“南方到哪里去了嘛!”

南方溜到公路对面,在一株泡桐树后站定,有如刚刚进屋便撞见主人的小偷,心情复杂难以形容。

薛米丽却径直走了过来。荷叶色的旗袍使她的胴体更显修长,黑浸浸的瞳仁七分笑意三分春威。

“你跑什么?我是鬼吗?”

“我……心脏不太舒服……”

“什么心脏?是心情吧?你我雅俗难和,道不同不相为谋?”

“哪里哪里!”南方一脸尴尬,额上起了汗。

此刻,楼上那几位更是惶惶不安。欲睹芳容的薛小姐不见,宰人的头一刀——油碟却接二连三摆上来。终于稳不住,发一声喊,迤逦地下了楼。

突见南方与薛小姐对峙,众人一时惊讶,然而终是现代人,反应快,便一齐说南方我们先走了,你好自为之。

南方说:“哎,等等,我们一起走。”却被薛小姐一把扯住:“走什么?一句话,几年了,一直想问个明白。”

“什么话?”南方只好回转身,擦汗。

薛米丽却笑起来,半妩媚半狡黠:“在这里站着像个什么?请到楼上坐下。今天老同学来我私人做东,请你的客。”

“噢,不不不!”南方连连摆手。

“怕什么!又不是我的卖身钱!”薛米丽杏眼圆睁。

“哎!米丽米丽,你不要难为我了。”薛米丽的话当然有所指,南方自己明白,“你知道我这个人,从来无功不受禄。”

薛米丽想这人也是这么个德性:“那么,你请我好了,我没有那一套。”

南方张口结舌。说实话,这更不敢。妻子陆平产后体弱,孩子不足周岁,请有小保姆,一切可以想见。即使勉为其难,也觉得对不起妻儿。

江上传来汽笛声。有两辆双胞胎似的“奔驰”在门口停下。

薛米丽却并不理会“奔驰”们,突然问道:“他们都是什么人?”她指指渐渐远去的教师们。

南方缓过劲来,讲了刚才的情形,“我听说这里有位不同凡响的公关小姐,没想到是你。”

薛米丽微微一笑,低声说:“这里宰人,你们那几滴血当然不够流的。想当年,老师们都是善待我的呀!今天,我可以找人出血,款待你们全体。你快将他们叫回来。”

南方迟疑。薛米丽催他:“捱晚了,雅座里恐没有空位!”

南方硬板板地说:“是谁来出血?要说明白,我们不吃不明不白的东西。”

原来,同薛米丽相熟的大老板里有位经营家电的孙老板,孙老板却有一爱好:写作,尤其想将自己奋斗的轨迹写成若干小说发表。若能成为中国作协会员,商人作家两位一体,是为毕生最大愿望。只可惜素材虽然丰富,技巧尚欠火候,所以至今未变一个铅字。

“我的意思,今天介绍你们认识,你们可以给他上一堂写作课。他请你们吃顿火锅,九牛一毛,账都不用上的。”

南方想想有理,兴奋起来,拔腿就追。

一行人听说,有如天方夜谭,叹道世界真奇妙,立刻毫不犹豫往回赶:“走,吃大户,不吃白不吃!”一个个摩拳擦掌,满脸放光。

薛米丽将大家安排在名为土星的雅座里,亲自为大家张罗。一时银光闪闪,美人鱼游,靡靡之音如云如雨。冯老师往后一仰,叹道:“今天才算知道了什么叫落后知识分子政策。”

众人欢笑间,古小琴报告:“薛小姐,孙老板来了。”

7

薛米丽迎过孙老板,一一介绍完毕,说:“这些都是大学教师,人人都发表了丰富的文学作品,都是我替你精心选择作家学者两位一体的人物。你的追求,我已经告诉了他们,今天就让你来拜师了。”说得煞有介事,气氛庄严,教师们咬紧了牙关才没有笑出声来。

看这孙老板,三十五六岁,全无预想的那种暴发户式的粗鄙与傲慢。

他身材修长,体态匀称,架一副单边眼镜,温文尔雅,笑容可掬,还略有一点憨态,瞳仁里满是真诚。冯老师暗暗喝彩,低低地对南方说道:“这才是可以成大气候的人!”

孙老板碰杯后扫一眼桌面,说:“太简单了。”一旁的小琴说系四百元席,饮料另算。老师们暗暗咋舌。火锅吃海鳗、海蟹、海虾,已系史无前例,还说太简单了!

又听见孙老师说上毒蛇和团鱼,一席人寂寂封音,一个字说不出。一会儿,一个年轻厨师来当众杀蛇。这是广州那一套,要客人眼见为真。厨子先活取了金环蛇蛇胆,放入一只高脚杯里,斟上白酒,说:“请用牙签挑破了,胆汁化酒,一人一口,可以解毒,滋阴,明目。”这边年纪最大的眼镜秦老师便接过去,用牙签慢慢地戳。他又稀奇,又紧张,又热切,身体不好没有什么力气,蛇胆像粒玻璃弹子,滚来滚去就是不破,厨子又说:“吃火锅饮蛇胆酒,可以退火。”众人便都急了,伸手向秦老师,齐说我来我来。秦老师却并不给,说:“莫急嘛,莫急嘛。”

这边又在接蛇血了,众人的注意力便给吸引过去。蛇是冷血动物,其血竟也鲜红有如夕阳,众人都说没想到,又说血管里流出来的真还都是血,云云。蛇血也化了酒在高脚杯子里。小邹接过,抿了一口,大约其味不佳,便传给别人,问:“蛇胆呢?”众人便一齐寻蛇胆酒。遍寻不见,再寻寻到一只空杯。秦老师始终不开腔,低了头颤巍巍地只剥他的虾。众人终于明白秦老师趁大家不留神时独吞了蛇胆酒,便一齐笑骂,声讨他。

秦老师抵赖不了,便耍无赖,说:“一人一口,对谁也起不了作用,徒具形式。还不如由一人服用,药效也可集中。”大家瞄瞄他瓶底似的近视镜,也就作了罢。

酒至半酣,冯老师悄声对南方说:“哎,就这样光吃,吃完一拍屁股走了吗?”

南方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人家要请教文章写作,但是,哪有一伙人将一个人团团围住教文章的道理?岂不是笑话。”

冯老师笑起来,说:“别忙,我有办法,让每一个人都心安理得,没有白吃。”

冯老师瞅个机会,叫大家静一静,一本正经地对孙老板说:“孙先生作为商界巨子,却如此谦逊热忱向学术界求教,如此视文化为上品,实令我们腐儒欣慰……”一旁的小邹低低地说:“认也不认得,就吃人家的火锅,还自称腐儒!腐个屁!”有人就吃吃地笑。冯老师假装没有听见,继续说:“……在座各位都写文章,但各有所长。文章体裁繁多,侧重自然不同。诗词歌赋、现代散文、杂文、小品、纪实文学……”

薛米丽打断道:“孙老板的意思是提高小说创作水准,因为这同他的生活实际最为接近。孙老板,对不对?”

孙老板说:“对对对!请老师讲讲小说诀窍。”

“这个,”冯老师咽了口唾沫。他至今一篇小说没写过,说实话,他还不如孙老板读得多。但既为大学教师,就没有不会糊弄学生的。“仅就小说而言,也是各有所长。譬如我,长于选题,秦老师长于立意,小邹长于结构,南方工于行文……”言下之意,写一篇小说需要七八个专家。

薛米丽忍俊不禁,捂住嘴巴。教师们也各个再次咬紧牙关,以免笑出声。

于是,各位“专家”轮番上阵,正襟危坐,各讲自己所“擅长”的。

明明是背烂了的“文章写作概要”,偏作经验之谈、切身体会的神秘状。

而看孙老板饥不择食地记录,一个个又都泛起蒙了个体户的得意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报复快感。

冯老师对南方附耳:“都说生意人蒙我们,当官的蒙我们,其实我们只要有机会,照样会蒙别人的。”南方摇头苦笑。

秦老师素来不沾酒的,今天为了蛇胆喝下一杯,人就亢奋起来:“立意的要诀何在?一要新颖,二要深刻。何为新颖?新颖就是不陈旧。何为深刻?深刻就是不肤浅……”他习惯性地站起要写板书,才发现指尖捏的是螃蟹腿儿,便扔进嘴里,嚷道:“拿粉笔来,粉笔,粉笔!”

众人知他是醉了,七手八脚将他按下。

南方悄悄对孙老板说:“你不要记了。这些道道,我可以送你一摞。还不如将你的手稿给我,我给你提点细细的修改意见为好。”

一旁的薛米丽突然插上:“我就是这个意思。一会儿席散你留一下。”

席散后,薛米丽对南方说:“我已替你同孙老板签了合同,他的稿子经你修改后如能发表,他以稿酬的三倍付给你!”

南方大吃一惊:“这怎么要得!”

8

南方说:“给别人的文字提提意见,聊尽义务而已,还要收费,实在不习惯。”

薛米丽只在一旁冷笑。孙老板则说:“任何劳动都是应该有报酬的。而且根据我的经验,凡是义务,都不会尽最大努力。”

南方不服气地说:“是吗?”然而心里却暗暗认为有理。

孙老板说:“如果南老师不肯收费,我就不敢麻烦你了。”

南方说,那么好吧。孙老板就将一摞稿子交给了他。

临走,南方忽然想起,就问薛米丽:“你说要问我一句话,好几年了,是什么话?”

薛米丽说:“不过是想多留一留你,没有什么话。”

南方虽然狐疑,也不好追问,遂告辞。

回到家里,对妻子陆平如实报告,然后拿过一本稿子来翻。这是个中篇小说稿,写作者某次南下深圳经商的传奇经历。南方一口气看完,闭目沉思,感慨良多。第一,原来发财也并不容易,饥渴寒暑、胯下之辱、风险决策、生命危险……什么都得受;第二,个体户也并非都是见利忘义的小人;第三,如果没有这些人,社会的变革就将缓慢得多;第四,孙老板的文学功底,比预想的厚实。亲身经历,有感而发,所以小说也颇为生动。

南方花了几个晚上,拟定了详细修改意见。说来奇怪,一想到这是在履行合同,还将领取高额报酬,立刻动力大增,文思泉涌,与改学生作文就是不一样。

孙老板遵嘱,三易其稿。南方拍手叫好,自动替他推荐到《在人间》杂志社,有同学在那里任编辑。

南方松一口气,此事渐渐淡忘。九月中旬,孙老板突然造访,喜形于色,告诉南方,《在人间》杂志通知,对稿子很赞赏,拟发今年第6期头条。

孙老板笑着说:“什么事,起了头就好了。打麻将不是说开和了吗?”

两人大笑。

临走,孙老板认真地说:“我看你们教师家里,还不如工人家里像样,你们就没法在这圈子外挣些钱吗?”

“不是不能,是不愿。一是面子。二嘛,虽是粗茶淡饭,但人格自由,性灵自在,也是一种生活。”

孙老板摇摇头:“太保守了。说得不好听,是苟且偷安。粗茶淡饭倒是足,但是,万一有了意外,如何应付?”

“车到山前自有路。再说,我们生活在鸡圈一样的小天地里,与世无争,也难有什么意外。”

南方的话说早了。

几天以后,南方的女儿和小保姆被烫伤。孩子只烫伤了小腿和脚,可怜小保姆从小腹到双腿双脚都给烫坏,惨不忍睹。立刻送进医院。小保姆素来很尽职的,这次弄不好会残废,南方和妻子心情沉重。

小保姆需大面积植皮。医院吩咐预交一千五百元,否则不予接纳。虽说有革命的人道主义,但医院的现实处境也无可厚非。但是,到哪里去弄这一千五百元呢?

陆平说,与其这个两百那个一百,还不如找薛米丽一人借。

这明的是要她代向孙老板索“改稿费”预支,南方脸上很下不来,然而已无计可施。

电话、传呼机,不出两小时,孙老板携两千元现金飞速赶到。

秋风乍起之时,薛米丽来到。原来,孙老板沙坪坝分店的经理跳槽,他想聘南方接任。因为南方人品好,又有头脑,而且也不会耽误教学。

南方惊讶之余,一口答应下来。薛米丽很高兴,说:“你还记得那年我生日,你送我的贺卡上写的什么吗?”

南方略一回忆,哈哈大笑。原来贺卡上写的:“安能摧眉折腰事富豪,令我不得开心颜!”

薛米丽说:“李白当然是说他自己。你这里的我,是指我呢?还是你?”原来她要问的是这个。

南方竟不能答。薛米丽说:“若说我,我边读书边打工,并非不能开心颜。若说的你,大男子主义而已,有什么新鲜?”

南方说:“不提了不提了。从改稿到此时,我不也在事富豪了吗?还不是一个御用文人!”

薛米丽说:“不是御用是商用。”

南方说:“我们文人,不种田不织布,既不御用又不商用,凭什么活在世上?”

薛米丽说:“你的生日也快到了,我也送你一张贺卡吧!”边说边递给南方一张贺卡。

贺卡上写着:“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能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书生的富足,全靠我们自己。”

(莫怀戚,重庆市作协原副主席,曾任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1994年获全国庄重文文学奖,散文《散步》被选入教材。2014年7月27日辞世。)

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审核: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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