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新闻·重庆晚报慢新闻记者 刘涛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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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滨路，爬满记忆的城市步道
我们从南岸的海棠溪出发。这时晚上7点，夜色渐起，城市渐次上灯，红红亮亮，堆黄叠绿。
地铁从我们头顶上飞过，过隧道，从江上，再从一排接一排房屋的顶上轰隆隆而去。此时昼夜交替，时空幻化，影影绰绰。
“我行我摄”。
我们属于城市。在这个充满简爱与繁美的春天，我们穿行城市，拍摄城市。
很多陌生人纷纷加入我们的队伍，因为爱，因为喜欢。我们从城市的某一个地方出发，到达城市的美丽之地。这时，我们会目睹城市最灿烂的一笑，听到她低声的歌唱。
哦，重庆，我们亲密的恋人。在去年寒冬时，我们就想，这个春天，我们一定要为你做点什么。因为你越来越美，越来越有故事，总是散发出难以预卜的光彩，叙说难料的情节。
3月29日傍晚，我们的起点在海棠溪地铁站，经黄葛古道、海棠溪新街、万国医院旧址、敦厚街，过长江索道，最后站在上新街眺望长江对岸的解放碑。
这是一段从奇妙开始，经历史反反复复的记忆，再抵达奇妙的步道。那些高大的现代建筑与古老的石梯从不同的方向讲述同一个故事，从不同的视角描绘同一个图案。城市如此活色生香。我们行走，我们拍摄。
在我们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树林就已淹没在淡黄色的灯光中，大楼在闪烁的霓虹灯中愈发神奇。从这里开始，到南滨路，再到长江对岸，继续向上，向城市深处，五彩斑斓的灯哗啦啦都亮了。这一片无边的灯海，城市浸泡其中。
城市像开阔的海洋，闪烁的海洋！我们像漫步海上，灯光如轻柔的浪珠洒在我们嘴上、额头上、手指上。相机、手机在闪烁，城市在闪烁，每一个人在闪烁。
远处的灵魂在闪烁。它保存着若干古老的城市传说。我们踏上黄葛古道——重庆的“丝绸之道”，800年历史，在重庆知名度非常高，曾是历代川黔商贾的必经之地。从一步台阶到下一步，走过不同的朝代。它的生命被脚步慢慢踏进石头的心脏，其中或许封存了某一天经过这里的一队人马的影子。
房屋布局在梯坎两边，从下向上生长，重重叠叠，在灯光下，造出这奇妙的山来。
山就是城。
在这里，城市还从未这么神奇过。无论我们怎么拍摄，它都是新的。我们无法捕捉到最新的，只有继续向前。眼前是万国医院遗址。它不是“国”更不是“万国”，它是一栋老房子，占地300平方米，4层楼，41间房，它明年百岁。怎么来想象1920年慈善家马嘉礼医生在此建房的情景？我们站在屋前，古老的窗户和砖石发出清幽幽的光——一种被岁月碾压后的生命之光。在这里，生命回来了；在房前的地下，或许还有亡灵的叹息。但是，那即使是一些遗憾，也是被爱过的。爱不死，所以才有亡灵的这声叹息。
前方是长江索道，还用说吗，当下最火爆的打卡点。在梦幻般的灯海中，它来来往往，上上下下，反反复复。它像时针一样，它似乎也要告诉你一个关于不舍、不离弃的秘密——人世间最美的秘密。
最后，我们来到由28栋近现代历史风貌建筑构成的龙门浩老街。这里气质非凡，因为它们经受过猛烈的碰撞，从历史的最坚韧处生长出来。
对岸的一切又汇聚起来，即使之前模糊不清的事物也变得一片明朗，时间的奥秘暴露为空间的敞亮，城市站立起来，它微笑着诉说自己的故事。记忆从江边的石头里爬上岸边，再顺着阶梯、古老的陡坡爬上来，爬上每一幢房屋，再漫向远处的城市古道。
夜醉了，城市让夜晚醉了。此时，行走让城市步道苏醒。
▲终于来到终点
2
去大渡口捡拾城市记忆
4月27日早晨，大渡口清澈明媚，沉浸在一片金黄色的阳光里，从江边吹过的风带来了一股鲜花、旷野和钢铁的气味。这是不错的一天，沿滨江路走走再好不过了。
我们所有的感觉都敞开着，因为这里有城市的另一种气质和表情，大自然与工业文明杂糅，鲜花与钢铁相伴，水气腾腾的江景与金光闪闪的树叶交相辉映……这便是大渡口，我们须专注细节，凝视，倾听。
在这里，城市被记忆包裹——钢铁的记忆，火红的钢水好像依旧藏匿于冰冷的钢铁内部，那也是轰隆隆的机器和哐当哐当的火车的记忆，它们曾经结伴运转多年，如今相聚诉说，诉说这城市的岁月，精神依然照亮，像今天这初夏灿烂的阳光照亮每一片树叶。
这个时候，我们到了。
我们用相机装载钢铁的记忆，用脚步回应机器的诉说。城市不愿孤独，像我们一样，像每一条步道一样，只有当我们踏上石梯，行走，它才有步道之乐。
我们喜欢大渡口，喜欢那高耸的巨型烟囱，清晨时分，蓝天白云，它仿佛要刺穿密匝匝的炫目阳光；喜欢风从江中吹起，带来船笛与江水浸漫礁石的欢悦；喜欢大大小小的机器，停歇多年后，它们锈迹斑斑，成为它们骄傲的风霜；喜欢这里的步道，自然与城市连为一体，它究竟要把我们带到那里去？更喜欢步道两旁的山崖，它让城市长在高处，再不断向上生长。
▲行走大渡口
这是走不完的大渡口。我们找了一个起点——其实，这里存在太多起点——大渡口轻轨站，沿长江之滨，去寻找另一个起点，一种精神的起点。
隋唐公园把我们带进隋唐，然后再把我们从隋唐带到今朝。整块浮雕，27个人像，个个造型奇特，栩栩如生，据说描绘的是婆利国和罗刹国千里迢迢前来朝贡的情景。难道当年这27名使者经过了这里？那时，重庆已有了近乎于今天的名字——“渝州”。
可以肯定，他们即使经过，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沿着一条步道从公园的山顶走到山脚。高大的乔木把阳光切得零零碎碎，洒落在林间，像盛开的朵朵发光的野花。亭子和长廊，古色古香，与野花挤眉弄眼。走下来，是观景台，这是必须停留、远眺的地方，必须尽情拍摄。江水在脚下，千百年来，它这样流淌；历史在前方，那是重钢旧址和重庆工业博览园。
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机器，成片的厂房，红砖、高炉、烟囱……一个奇特的文化空间，它让我们遐想：铁水正在转化为更红的钢水，工人在高大的炉前忙碌，他们喊叫，挥舞手臂，大汗淋漓；它让我们倾听，机器来来往往，钢水在空气中炸裂，发出令人悚然的“啪啪”声；它让我们凝视，仿佛看到一群工人在调试机器，他们在开始一脸严肃，不久笑逐言开，他们的汗水、身影齐齐留存在机器坚硬的表面……
这里的故事讲不完，历史深刻在大地与天空之上，那些辉煌岁月，比辉煌还辉煌；那些经典时刻，比经典还经典。机器不再运转，但它们从未停止生产，“生产”着记忆与旧时光，“生产”着推动城市前行的燃料，“生产”着生产本身。
有人说文化是一种生活，也有人说文化是一种作品、遗产，还有人说文化是一种精神。这就是眼前的工业博物馆。它留存过去，开启未来，把时间变为历史，变为芬芳的花朵，无穷无尽。
我们走过新港码头，漫步在大渡口沿江路上，悠悠闲闲，城市在步道上舒展，像在清晨时分伸了一次懒腰。
最后，我们来到大渡口古镇。它临江而起，蜿蜒向上，四级台阶，三街九巷，属于典型的长江上游码头山地街镇地貌。千百年来，空间与时间在这里交融，共生，相互感化。它正敞开胸怀准备拥抱我们。还犹豫什么呢？看，那是马桑溪大桥、老成渝铁路。它们和古镇一道等着我们，等着所有的人。
漫步古镇，漫步一段过往。
漫步大渡口，我们捡拾城市记忆，漫步历史。
▲行走大渡口
3
悠悠南山古道边
悠悠南山，寂寂古道。
5月11日，母亲节前一天。清晨，太阳大好。我们从南岸上新街轻轨站出发，直奔山上去。
殷其绿，在南山——重庆初夏，翠绿满目；南山之间，绿上堆绿，绿得发亮。林中步道像被绿牵引着，在绿中穿行，蜿蜒而上，时陡时坦，时疾时缓，时明时暗，时嫩绿时墨绿。
殷其道，在南山——南山步道，“一环十九支”（规划建成二十条，全长75公里），道道相串连，条条通南山。一环：峡口镇—植物园—黄金公路游憩联线，长17.4公里；十九支：串指月峰步道、莲花步道、清水溪古道、文峰塔步道、黄葛古道、龙脊山步道，长57.6公里。
南山尤古道。民谣有云：“储奇门过河，海棠溪；抬头望见，白斗梯；三个牛儿打架，鹿角场……”此为旧时马帮由重庆城出发前往贵州、云南的川黔盐茶古道的一段。古道始于唐，明、清兴盛，如今成为健身步道。
我们走清水溪古道，过古树古桥，穿壹碗水风景区，到加勒比公园，全长4公里，一路青石板铺就，古道、古树、古屋、古桥……
南山是一个特别的世界。
它是城市，又不是；它像森林，又不像；它很古老，但处处又是新的。漫步林中古道，我们远离城市，在城市中远离城市；我们逃离喧嚣，在喧嚣中逃离。南山像抛掷在城市中的一个巨大容器，身居其中，我们是自己，好像又不是；周遭世界是这样，又好像不是。我们什么也没做，却发现被改变了，比如，我们放松了警惕，即使陌生人近在身旁；我们和一颗小草、一只蚂蚁也可以亲近；我们变得坦然、闲适，消除了坏情绪。
我们为什么突然变了？
这就是南山的力量。
我们想说，南山不止是一座山，更是一个大型教育机构。像一所静止的学校。它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发出明确的声音，却改变了一个人；它什么也没有做，一个字也没写下，却让一颗躁乱的内心变得澄明。
▲美丽的南山
南山，是一所好学校。
南山步道，是一位好老师。越往前走，我们受到的教育越多：走一步，就进一步，我们不知道路的终点，正如智慧无限、知识无涯一样。
上午9点半，太阳高高的。我们62人，带着笑脸、相机集体出发。
与过去不同：这次活动来了4位妈妈和10个孩子。这太好了，因为她们的爱，让我们更能感受到南山的爱。
从上新街轻轨站向上走，城市被抛在我们身后，越来越远，等再爬得高一些，在清水溪古道上走了一会儿，我们以为离城市很远了，但当我们猛回头，整个解放碑和东水门大桥映入眼帘，我们这才发现，城市离得这么的近。
孩子们蹦蹦跳跳，东瞧西看，脸很快红扑扑的，他们出汗了。妈妈不断拍照，给孩子，给自己，给同伴，给这座城市，给一株未知的植物。
一路的青石板，或一些落叶，走起来爽极了。哪怕累了，也不用担心，坐在台阶的石板上便是。这时，你会看到后边的人慢慢地靠近你，你静静地看着他们靠近你。
古道两旁的植物怎么也数不清，好多大树百多年了，根部奇形怪状，这时，你会发现，时间不是熨斗，它往往不是烫平而是扭曲事物。这或许暗含着一个秘密：我们无法直面事物本身，其实，何尝是我们，这棵树也不能。谁敢说他能直面？！
我们需要侧视，这时，我们看到一套民国时期修建的老房子静静地站立在路边，它好像看着我们，或者在等待什么。它似乎很老了，但远赶不上古树、古桥。不知道它还会在这里站多久，我们的孩子的孩子还能看到它吗？
到了壹碗水风景区，潺潺溪水，啾啾鸟鸣，相映成趣。孩子们跑得更快了，妈妈帮他们脱了衣服。穿过林荫长廊，踏过小桥，我们走向终点——加勒比公园。
▲美丽的南山
太阳越来越高，笑脸被汗水打湿。相机的电用完了，赶紧换块电池。这么多照片，什么时候能看完？两个小时的路程，或许要用一生来翻看。
下一站，哪里？
吴海东供图
责编 谭旭 总值班 李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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