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掌故 | 黄庭坚贬官安置彭水，兄弟四人患难见真情

彭水快报消息，黄庭坚生长在世代书香的大家族，祖父黄湜，字茂谒，进士，朝散大夫。父亲黄庶，字亚夫，庆历二年进士，先后在长安、许州、青州、康州为官，赠中大夫，爱好诗文，有《伐檀集》传世。母亲李氏，封安康太君，江西省九江市永修县望族李东的女儿，知书达理，安贫乐道，丈夫官场失意，她不仅毫无怨言，还竭心相夫教子，与婆婆仙塬君奉佛参禅，非常贤惠。黄庭坚有兄弟六人，大哥黄大临，字元明，任越州司理、萍乡县令等，生于宋仁宗庆历一年（公元1041年），死于宋徽宗崇宁四年（公元1105年）九月。三弟黄天民，字叔献，排行第三，生于宋仁宗庆历七年（公元1047年）十月十日，曾任湖北转运使，卒年不详。四弟黄叔达，字知命，排行第四，自己经商，生于宋仁宗皇祐三年（公元1051年）十一月十六日，死于宋哲宗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五月。五弟黄苍舒，字嗣功，排行第五，生于宋仁宗皇祐五年（公元1053年）十月十九日，死于宋神宗熙宁二年（公元1069年）。六弟黄仲熊，字非熊，排行第六，生于宋仁宗至和二年（公元1055年）八月，死于宋哲宗元祐四年（公元1089年）三月十二日。黄庭坚有四个妹妹，大妹嫁南康进士洪民师，二妹嫁眉州青神人进士陈槊，三妹为王纯亮妻，四妹为张埙之妻。

黄庭坚兄弟六人，兄弟情谊十分笃厚，一直生活在一个大家庭，由于他们的父亲四十岁时就去世了，当时黄大临十八岁，黄庭坚才十四岁，母亲含辛茹苦，抚养着兄弟姐妹。整个大家庭主要依靠大哥的守护支撑，相依为命，和谐相处，非常团结友爱。绍圣元年（公元1094年），受党祸牵连，黄庭坚编修《神宗实录》有诋毁先帝神宗之词获罪，被贬为涪州别驾，安置在彭水。十二月二十七日，黄庭坚接到哲宗皇帝将他贬为涪州别驾彭水安置圣旨，心里感觉很茫然，全家人都不知所措，给整个大家庭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后来他在《与达监院》的信中说“当日不肖初被谪命，万里茫然，不知黔州在何处”述说了当时非常无奈的心境。

黄庭坚贬官安置彭水，黄大临怕二弟心里难以承受，回到家里就召集二弟、三弟、四弟一起商量，因为五弟黄苍舒、六弟黄仲熊已经相继去世了。“大哥、三弟、四弟，我给家里惹麻烦了，你们在家里要多加小心，家里就全靠你们了。”黄庭坚说。“兄弟不要自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要放宽心哟。”大哥安慰黄庭坚。“二哥，你就安心去彭水，家里有我，你就放心吧，你要照顾好自己。”四弟黄叔达也说道。“皇命难违呀，我准备立即出发去彭水，我怕又被他们找茬给大家增添麻烦。”黄庭坚显得很无奈。大哥说“二弟也不用着急，等我将家里安排好了，你也好好准备，过完春节我就送你去彭水。” “大哥，你还要去赴任，我有朋友王慧先陪我就行了。”黄庭坚激动地说。

这个春节看似非常热闹，亲戚朋友都来看望问候黄庭坚，都在为他去彭水做准备，实际上大家心情都是很沉重的，不知他这一去是什么结局。春节期间，黄庭坚向朋友了解，查阅相关资料，对彭水有了大概的了解，也规划好了去彭水的路线。黄庭坚先后给在秭归县任主簿的姨妹夫李元叔，在施州任太守的老朋友张询去信，告诉他们自已被贬官涪州别驾彭水安置，春节过后出发去彭水，路过时会拜访他们。

春节过后，黄庭坚就告别家人，在大哥和朋友王慧先的陪同下，踏上了去往彭水的道路，一路上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偶有感触，题写一些诗词。途中得到了秭归县主簿李元叔、巫山尉辛紘尧夫、施州太守张询等所过州县朋友的热情接待，在哥罗驿还欣赏到《竹枝》歌舞，黄大临作有《题哥罗驿竹枝词》：

尺五攀天天惨颜，盐烟溪瘴锁诸蛮。

平生梦亦未尝处，闻有鸦飞不到山。

风黑马嘶驴瘦岭，日黄人度鬼门关。

黔南此去无多远，想在夕阳猿啸间。

经过四个多月的艰难行走，于四月二十三日到达彭水，居住在开元寺怡思堂。

黄庭坚来到彭水后，黄大临和王慧先就忙着添置生活物品，筹划修建房屋的事情。黄庭坚忙着接待前来问候的官员，前来请教学问的学子，回复收到的来信，向家人和一些老朋友写信报平安。黄庭坚觉得一切都安置好了，就催促哥哥和王慧先早点回去，黄大临始终不肯回去，要多陪陪黄庭坚。绍圣二年（公元1095年）六月十日，太守曹谱、监押陈杰、少府杨皓、司理谭存之等在黄庭坚的草屋相聚，黄庭坚说“哥哥、慧先你们陪我来，现在都安排好了，你俩就回去吧！” 曹谱他们也劝黄大临早点回去赴任，叫他不要担心，这里有我们照顾。“大临兄，你先回去，你要去赴任，我留下来帮助修建房屋” 王慧先也劝道，曹谱说“后天有船下涪陵，是出行的好日子，你就后天回去吧”，在大家的极力劝说下，黄大临终于同意回去。

绍圣二年六月十二日早上，黄大临以“觞”字为韵，作诗一首交给黄庭坚说“二弟，我写有一诗，你看如何，留作纪念吧”。黄庭坚说：好诗，真不愧是“吾家诗翁”。黄大临也善于作诗，通音律，善于弹琴，黄庭坚称他“吾家诗翁”。黄庭坚立即和上一首《和答元明黔南赠别》：

万里相看忘逆旅，三声清泪落离觞。

朝云往日攀天梦，夜雨何时对榻凉。

急雪鹡鸰相并影，惊风鸿雁不成行。

归舟天际常回首，从此频书慰断肠。

黄庭坚将大哥送到南渡坨码头，告别时兄弟俩抱头痛哭，都感觉此别之后可能没有相见的机会了。黄庭坚后来在《书评乡县厅壁》中记述了当时依依惜别的情景“元明送余安置于摩围山下，淹留数月不忍别，士大夫共勉之乃肯行，掩泪挥手为万里无相见期之别。”

黄叔达收到黄庭坚从彭水写来的信，知道二哥已安全到达彭水，正在准备修建房屋居住，打算将二嫂和侄儿接到彭水一起生活。黄庭坚在信中说“如果你嫂嫂和你侄儿单独来彭水，我很不放心，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你抽得出时间就送他们来吧。”黄庭坚还在信中详细介绍了来的路线，彭水的商品贸易，彭水的特产商品，如果能来，可准备商品沿途销售。黄叔达心里非常矛盾，路途非常遥远，嫂嫂和侄儿单独去，确实让人不放心，儿子还小，我若送他们去，家里也需要人照顾。黄叔达与三哥黄天民商量，他将带上妻儿送嫂嫂和侄儿去彭水，三哥在家照顾家人，全家人都劝黄叔达不要带上妻子和儿子去，说家里有他们照顾。黄叔达觉得将妻儿留在家里，给家里人增添负担，自己也不放心，带在一起，既能相互照顾，又能一路帮着打理生意。

黄叔达决心已定，一切准备好后，带着二嫂、侄儿、妻子和儿子出发，一路上销售自己带来的商品，路过之处见到特产，又购买带上销售，一路上克服各种困难，千辛万苦，行走十个月左右时间，于绍圣三年（公元1096年）五月六日到达彭水。家人团聚，给黄庭坚带来了快乐，也让黄庭坚享受到了天伦之乐。有妻子和兄弟媳妇种植粮食蔬菜，料理家务，让黄庭坚有更多的时间教儿子和侄儿读书，有更多的时间为上门求学的学子解达疑问，有更多的时间创作诗词书法。黄叔达来到彭水一边忙着销售带来的商品，一边又收购彭水的特产运到涪陵去销售，专门去涪陵看望叔向哥哥。

黄天民在家也很挂念二哥黄庭坚，经常写书信到彭水问候二哥的生活情况，知道二哥喜欢喝茶，多次找人将双井茶带到彭水。黄庭坚在《与敬叔通直》中有“天民两遣人到黔州送双井，但不知道出荆诸，长者犹在里中耳。”

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三月十三日，黄叔达离开四川宜宾回去时，兄弟俩恋恋不舍，黄庭坚作《赠知命弟离戎州》：

道人终岁学陶朱，西子同舟泛五湖。

船窗卧读书万卷，还有新诗来起予。

黄叔达回家途经荆州生病医治无效死亡，黄庭坚七月得到四弟死亡的消息，悲痛万分，作《祭知命弟文》悼念，四川宜宾一别成为永别。

崇宁元年（公元1102年）四月一日，黄庭坚专程来到江西萍乡县看望大哥黄大临，兄弟俩相聚十五日。崇宁三年（公元1104年），黄庭坚的大哥黄大临在江西萍乡任知县，请示朝廷同意，专程来宜山看望二弟黄庭坚，并带来朝廷解除羁管的圣旨，黄庭坚得以自由活动。崇宁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大哥黄大临风尘仆仆赶到宜山，陪二弟黄庭坚度过新年。崇宁四年（公元1105年）二月六日，黄大临见二弟黄庭坚身体也较好，心情也不错，就辞别二弟回去。二月五日临别之夜，兄弟二人彻夜未眠，黄庭坚写下《宜阳别元明用觞字韵》《元明留别》离别诗，《元明留别》后四句说“千林风雨莺求友，万里云天雁断行。别夜不眠听鼠啮，非关春茗搅枯肠。”辛酸之意，令人断肠，此诗成为永别之诗，此次离别竟然成为永别。

作者 王业培

原标题：《黄庭坚彭水往事》连载之五 | 兄弟情深